海上求生四月初五,晨露顺着木筏边缘缠绕的青藤蔓尖滴落,砸在浅滩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林婉清屈膝坐在铺着干草的船板上,指尖的银针在粗布间灵活翻飞,走线匀净利落,针脚细密得像排列整齐的鱼鳞。萌萌蜷在她身侧的草垫上,小小的身子几乎要贴进她怀里,膝头摊着半块温润的蜂蜡,正踮着脚尖,用胖乎乎的小手帮她固定布料边缘——小姑娘的羊角辫上沾着几缕碎棉絮,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活像只刚从棉堆里钻出来、扑棱棱的小麻雀。
“妈妈,朵莉亚姐姐又送布料来啦!”萌萌突然眼睛一亮,猛地蹦起身,碎花裙的裙角扫过旁边的针线筐,带起几根彩色丝线,在空中飘了飘才落下。
林婉清抬头,顺着萌萌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人鱼少女朵莉亚正从澄澈的海水中游到木筏边。她莹白的肌肤沾着细密的水珠,宝蓝色的尾鳍在浅滩处轻轻拍打,溅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怀里紧紧抱着一卷泛着珍珠般柔和光泽的海藻布,蓝色的发梢还在不断滴落海水,打湿了身前的布料:“南边暗礁区的珊瑚刚褪了层老皮,我趁机蹭了些缠在上面的柔韧藻丝,泡软了搓成线,能当锁边线用,比麻绳还耐泡。”
“太好了!”林婉清连忙放下针线,伸手接过海藻布,指腹轻轻摩挲着布料上细密的纹路,触感柔软却不失韧性,“缝纫部正愁做防水渔网灯缺合适的线,这种海藻布不仅防水,纤维还结实,刚好能派上大用场。”
朵莉亚歪着脑袋笑起来,耳后的淡蓝色鳞片在晨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萌萌昨天跟我说,想要会发光的渔网,我特意让小丑鱼群帮忙,叼了些发光水母的触须来,等会儿泡在桐油里防腐,晚上挂在渔网上,就能当灯用啦。”
萌萌立刻扑过去,小心翼翼地拽住朵莉亚的衣角,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那我要给陈阿婆的木床也挂一盏!阿婆晚上起夜怕黑,有了发光渔网,她就不用摸黑啦!”
正说着,庄图南吹响的号角声雄浑有力,穿透了清晨尚未散尽的薄雾,在海面上久久回荡。广场上,各部门的木牌已经整整齐齐地立了起来,青竹做的牌子上用烧黑的木炭写着部门名称,风吹过,木牌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西边的临时帐篷前,祝余正蹲在石臼旁,用力往陶罐里捣着草药,“咚咚”的声响有节奏地传开。小夏蹲在她身边,灵活地用绳子卷着一捆晒干的薄荷叶,轻轻递到她手边:“海里长的这种草,治烫伤可管用了。朵朵说她小时候被礁石撞破过尾鳍,就是老海龟找了这种草给她敷上,没过几天就好了。”祝余抬头冲她笑了笑,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太及时了!昨天探索队有个小子不小心被沸水烫了手,红肿得厉害,正缺这味药配伍呢。”
东边,孟云正往腰间别一把磨得锃亮的骨刀,刀身泛着冷光,阿凯则背上沉甸甸的皮囊,里面装着压缩饼干、水袋和简易急救包:“我们今天往东边探索,听说那边有一片开阔的浅滩,水流平缓,特别适合种海菜,要是能成,以后大家的口粮又能多一份保障。”路过缝纫部的摊位时,孟云冲林婉清挤了挤眼睛,嗓门洪亮:“萌萌想要的发光渔网,我们顺道去深海捞些荧光贝回来?磨成粉掺进桐油里,灯能亮得更久!”
西北方向的种植区,最是热闹,充满了生机。会看天象的周阿公蹲在整齐的菜畦边,粗糙的手指轻轻插进湿润的泥土里,感受着土壤的湿度和温度:“今儿云薄,日头不会太烈,午后有南风,正好把土豆苗挪到背风的北坡,既能见着光,又不会被暴晒,长得快。”几个年轻媳妇蹲在旁边,手里拿着用树皮做的小本本,认真地记着笔记。其中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举起小本本,大声问道:“阿公,那南瓜藤是不是该搭架子了?都已经爬得老长了,再不让它们往上长,该挤占土豆的地方了。”周阿公眯着眼睛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你这丫头记性好!记不记得我昨儿说的,藤蔓要‘见光不暴晒’?顺着竹篱笆搭架子,让它们往上爬,既能晒到太阳,又不占地儿,保准结的南瓜又大又甜,密得能压弯藤!”
南边的铁匠铺也是热火朝天,火星四溅。李铁匠的小儿子正使劲拉着风箱,“呼哧呼哧”的声响伴随着风箱开合的节奏,炉膛里的火苗越烧越旺,炉上的铁条被烧得通红,泛着灼热的光芒。“爹,医疗部要二十把止血钳,缝纫部要五百根钢针,建造部还缺三十把凿子和五十把斧头……”小儿子一边拉着风箱,一边大声报着订单。李铁匠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黝黑的脸上沾满了烟灰,却眼神坚定:“别急,慢慢来!这批钢料是从沉船里捞上来的,质地好,韧性足,保证给各个部门打的家伙都趁手耐用!”
建造部门成了两队,各司其职,忙得有条不紊。一队留在岸边,忙着扩建木筏,将原本单层的船体仔细加钉了厚实的隔舱板,这样既能增加船体的稳定性,又能分隔出不同的区域,存放物资或供人休息;另一队则在沙滩上搭建窝棚,用粗壮的竹子做骨架,再铺上晒干的棕榈叶当屋顶,用柔韧的竹篾编织成墙壁,结实又透气。“这墙得留着透气孔!”会盖土坯房的王大爷扶着竹尺仔细比量着,语气严肃,“海边潮气重,要是把墙封得严严实实的,里面的东西容易生霉,人住着也不舒服。”旁边几个年轻少年扛着刚砍来的木料,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齐声应道:“知道啦王爷爷!我们已经给每间屋都留了天窗和透气孔,保证通风又不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