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礁石区向来是片凶险之地,暗礁如狰狞獠牙般密布水下,墨蓝色的浪涛翻涌间,无数汹涌暗流在其间蛰伏、穿梭,稍有不慎便会船毁人亡。快艇在浪涛中剧烈颠簸,船身擦着暗礁边缘险之又险地掠过,好几次险些被卷入礁石的幽深裂缝。雪白的浪花劈头盖脸砸下,瞬间打湿了林婉清的头发与衣衫,咸涩的海水顺着发梢滴落,模糊了她的视线,领口的寒意顺着脊背蔓延,可她顾不上这些,双眼死死盯着海面,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女儿的踪迹。
终于,在两块如巨兽盘踞的巨大礁石之间,她瞥见了一艘小小的木筏。篷顶晾晒着刚捡拾的海带,墨绿的叶片在海风里轻轻摇晃,像是绝境中一盏微弱的灯,瞬间点燃了她心中的希望。
船一停稳,林婉清便不顾孟云的阻拦,纵身跳下。冰冷的海水瞬间没过小腿,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肤钻进骨头缝,她却浑然不觉,深一脚浅一脚地跌跌撞撞冲过去,声音因急切而嘶哑,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奶奶!萌萌呢?我的萌萌在哪里?”
老奶奶连忙掀开船篷的帘子,里面立刻露出个缩在厚棉被里的小小身影。女孩扎着俏皮的羊角辫,发梢还挂着未干的海水,脸上布满泪痕,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垂着,冻得通红的小手死死攥着那枚贝壳吊坠,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攥着全世界仅存的希望。当她抬眼看清林婉清的脸时,积攒许久的委屈瞬间爆发,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挣扎着从棉被里爬出来,小小的身子扑进林婉清怀里,小拳头带着稚气的力道,一下下砸在她的胸口:“妈妈!你去哪里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萌萌!我的萌萌!”林婉清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感受着怀中小小的温热的身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砸在女孩柔软的发顶,“是妈妈不好,妈妈错了,妈妈不该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妈妈以为你丢了……妈妈好想你,好想好想。”她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手轻轻拍着女儿的背,试图安抚她颤抖的身体。
老奶奶站在一旁,用袖口抹着眼泪,轻声解释:“这孩子漂到我船边时,已经冻得说不出话,嘴唇发紫,只剩一口气了。我赶紧把她抱进篷里,用棉被裹着,喂了点热水才缓过来。我问她名字,她就颤巍巍举着这个吊坠,嘴里念叨着‘妈妈’。”她指了指萌萌颈间,一枚温润的贝壳吊坠在岸边火光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微光,那是林婉清上周送给萌萌的礼物。
“是奶奶救了我,奶奶给我煮了海带汤,还帮我暖手。”萌萌埋在林婉清怀里,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拽着她的衣角小声说,眼神里满是对老奶奶的依赖。
“好。”林婉清轻轻摸着她的头,目光望向老奶奶,眼中满是感激,“奶奶,谢谢您,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以后我会带着您一起回去,我们就是一家人,您再也不用一个人在海上漂泊了。”
老奶奶闻言,眼眶再次红了,连连摆手:“不用谢,都是应该的,这孩子懂事,我看着心疼。”
萌萌立刻破涕为笑,掏出个小小的玻璃罐,献宝似的递到林婉清面前:“妈妈,你看!这是我在海上收集的贝壳,有红色的、白色的,还有带花纹的,以后我给你做项链!”罐子里的贝壳在火光下闪着五彩的光,是她这段时间在海上一点点攒下来的。
不远处的孟云看到萌萌平安无事,也终于放下心来,走上前拍了拍林婉清的肩膀:“这里风大,海水也凉,萌萌刚受了惊,我们先回去再说,别让孩子再着凉了。”
林婉清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抱起萌萌,几人一同登上快艇,再把老奶奶的木筏放上来,朝着汇流湾驶去。
回到汇流湾时,营地此刻热闹非凡,处处透着生机。岸边的篝火熊熊燃烧,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暖洋洋的。王强正光着膀子,将自己的木筏和另外两位老人的绑在一起,手里的绳子系得又快又结实,还在动手搭着一个更大的篷子,爽朗的声音在营地间回荡:“我力气大,能多扛点物资。他们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搭个大篷子,住着也暖和。”他说着,握住一位老人粗糙的手,眼神真诚,“我爹走得早,我从小就想,要是能多陪陪像爹一样的长辈,也是件好事。”老人感动得眼眶发红,不停地说着谢谢。
另一边,张伟正带着几个年轻人,拿着工具敲打木板,将三艘小木筏改装成结实的“物资船”。他手里的锤子敲得叮当响,额头上渗着汗珠,却笑得一脸灿烂:“我们不跟大部队合并,打算去更远的海域打捞物资。现在营地人越来越多,吃的用的都得省着点,我们多找点回来,就能给更多人送吃的,也算是帮大家出份力。”他得意地敲了敲改装好的罗盘,“再说了,多个人多份力气,我们几个年轻力壮的,正好去闯闯。”
营地的老玩家们听说萌萌找回来了,纷纷围过来,笑着逗她说话。祝余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用海水晒成的糖,递到萌萌手里:“好孩子,没事就好,来,吃颗糖,甜丝丝的。”萌萌看了看林婉清,得到点头示意后,接过糖,小声说了句“谢谢姐姐”。
新一批求生者也送来新鲜的贝壳和刚晒好的海带,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笑着说:“林队,这是我们今天刚捡的海带,晒得很干,炖汤喝特别鲜,给萌萌补补身子。”
就连平日里话不多、总是一副严肃的庄图南,也从自己的工具箱里拿出一个定制的金属牌,走到萌萌面前,语气难得温和:“这个给你,刻了‘萌萌的船’,以后你的木筏挂上这个,不管我们去哪里,一眼就能找到你,再也不会让你走丢了。”金属牌上的字迹清晰,边缘还打磨得很光滑,看得出来是用心做的。
萌萌接过金属牌,紧紧攥在手里,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灿烂笑容:“谢谢叔叔!”
庄图南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微微上扬,转身默默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