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从凌晨三点开始落的，起初只是零星几点，砸在帆布帐篷顶上，发出“嗒、嗒”的脆响，像谁在指尖轻点鼓面。林婉清是被这声音惊醒的，她裹着粗糙却温暖的毛毯坐起身时，浓郁的迷雾已经像潮水般漫进了营地，隔着帐篷帘，都能嗅到空气中那股潮湿的腐木气息。
外面忽然传来此起彼伏的低鸣——不是雨林里怪虫惯常的“簌簌”爬行声，更像无数坚硬甲壳在地面快速摩擦的轰鸣，混着密集的雨珠砸在阔叶树上的噼啪声，两种声响交织在一起，震得人耳骨发疼。
“是迷雾之潮！”隔壁帐篷瞬间传来秦海急促的拔剑声，金属碰撞的锐响刺破雨幕，“所有人守好外围火堆，别让虫子靠近！”
这次的迷雾，更浓、更沉，像是化不开的墨汁，将整个营地都裹进了混沌的暗里。
林婉清抓起药箱，几乎是踉跄着冲出帐篷。雨幕里的能见度不足五步，营地外围的火堆被厚重的潮气压得蔫蔫的，橘红色的火舌刚窜起半尺，就被裹挟着雨水的湿雾吞掉大半，只剩下微弱的光晕在雾里沉浮。最前排的祝余正挥舞着熊熊燃烧的火把，将一只只扑上来的怪虫逼退——这些虫子比上次见到的更凶戾，八条粗壮的节肢撑着黑褐色的坚硬甲壳，甲壳上布满细密的凸起，头部裂开的环形口器里，正不断淌着浑浊的腐蚀性黏液，每在泥地里踏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泛着白泡的半透明毒腺印记。
“小心右边！”小夏的尖叫刺破雨声。
一只足有半人高的怪虫从侧后方猛地扑来，林婉清本能地向左侧翻滚，指尖却意外触到一片温热的鳞片——是朵朵的尾巴尖。人鱼少女不知何时已经游到了营地边缘的浅滩，蓝色的鳞片在雨雾里泛着冷冽的光，她猛地甩动尾巴，重重拍击在水面上，溅起的泥水狠狠糊了怪虫一脸。趁它愣神的瞬间，朵朵张开嘴，一道凝聚着水汽的水箭破空而出，精准地扎进了怪虫的复眼。
“嗷——！”怪虫发出刺耳的尖啸，甲壳的缝隙里瞬间渗出墨绿色的腥臭汁液。
“它们怕火！”庄图南举着裹着燃烧布条的长矛冲过来，直接将火把按在虫身。那怪物立刻疯狂扭动起来，甲壳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最终“噗”地一声瘫软下去，腐臭与焦糊味混合在一起，顺着雨风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直到这时，林婉清才看清虫群的全貌：它们像黑色的潮水般从迷雾深处涌来，数量比上次多了三倍不止，甲壳上的纹路泛着诡异的幽光，像是被人刻上了某种神秘符咒。更骇人的是，它们的行动有着种诡异的协同性，有的正面佯攻，用节肢拍打地面制造声势；有的则悄悄绕到背后，突然喷吐出腐蚀性酸液，分明是被某种未知的力量操控着。
这场惨烈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三日。
第四日破晓时，东方终于泛起鱼肚白，营地的火堆总算稳住了阵脚，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潮湿的木柴，发出“噼啪”的声响，将周围的迷雾渐渐驱散。林婉清跪在临时搭建的医疗点里，正给最后一个受伤的求生者包扎伤口。他的左臂被怪虫的酸液灼伤，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紫红，甚至能看到皮下溃烂的痕迹，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未褪的战意：“林姐，你看！我刚才一刀砍翻了三只虫子！感觉现在力气比之前足了好多！”
庄图南沉稳的声音从帐篷外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全体列队！立刻统计伤亡人数，清点剩余物资！”
林婉清放下绷带，起身走出帐篷。雨已经停了，清晨的微光穿透薄薄的雾气，照见营地中央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虫尸——足足二十七具，每具尸体旁都凝结着一滩暗绿色的毒液，在晨光里泛着诡异的光泽。更让她惊喜的是众人的状态：阿牛的青铜盾牌上多了一道深深的新砍痕，可他如今能单手抡起比之前重一倍的原木；祝余的弓弦换了新的兽筋，箭簇上都裹着浸了松脂的麻布，点燃后威力大增；连平时最文弱、总爱躲在后面磨墨的徐来，都学会了用火把精准别住虫肢，为队友创造攻击机会。
“受伤的一共十二人，经过处理后都无生命危险。”庄图南递过来一本染着泥污的名册，眉头微蹙，“但这次怪虫的数量太多，我们现有的防御阵型撑不住下一波攻击，必须立刻调整——对了，朵莉亚呢？”
话音未落，浅滩方向传来“哗啦”的水花声。朵莉亚摆动着尾巴游了过来，尾鳍上沾着几缕黑褐色的虫甲碎片，原本就明亮的蓝色鳞片，此刻比三天前更显璀璨，眼瞳里流转的星芒几乎要溢出来。
“我升到四级了！”她兴奋地仰起头，声音里带着雀跃的颤音，“解锁了所有技能！大招叫‘天籁’，可以……”
“先别说话，好好休息。”林婉清轻轻打断她，指尖温柔地抚过她尾鳍上一道浅浅的伤口——那里已经结痂，泛着淡淡的粉色，“你已经连续战斗了三天，消耗太大，先回去在药浴池里泡一泡，补补体力。”
朵莉亚却执拗地摇了摇头，尾巴尖卷着一株叶片肥厚的止血草递过来，叶片上还带着新鲜的露水：“这个给伤员用，是我刚才在浅滩边采的，比之前的药效更厉害。”
第五日，虫潮来得比预想中更猛烈。
仿佛是被前几日的抵抗激怒，怪虫们不再分散试探，而是密密麻麻地聚成巨浪般的虫墙，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直接撞向营地外围的木栅栏。“咔嚓”声响不断，几根粗壮的木桩瞬间被撞断。庄图南握着长剑迎上去，剑刃劈开甲壳的瞬间，墨绿色的汁液溅了他满身，他咬牙喊道：“这样硬拼下去撑不过今晚！必须找到它们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