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之种”如同宇宙中的一粒微尘,在漆黑冰冷的虚空中无声滑行。引擎维持在低功率运转状态,以节省能量并降低被探测的风险。舷窗外,是永恒不变的深邃黑暗,点缀着遥远而冷漠的星辰,偶尔有色彩瑰丽的星云如同泼洒的颜料,为这死寂的背景增添一抹虚幻的生机。
航行是漫长而枯燥的。离开了熟悉的青源界星域,进入了这片被称为“荒芜回廊”的未知地带,连星辰的分布都变得陌生而怪异。空间结构时而稳定,时而泛起细微的涟漪,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更深层的维度中移动。
林晚大部分时间都在冥想中度过,一方面继续温养与暗影议会一战中损耗的元气,另一方面则加深与逆熵之刃的共鸣,推演着逆熵之道在更广阔宇宙中的应用。她隐隐感觉到,这次远行,或许也是她自身道途的一次重要历练。
杨文昊则专注于航行,不断根据埃兹拉提供的星图和数据,调整着航线,规避着那些已知或未知的危险区域——狂暴的脉冲星风、扭曲的引力透镜、以及大片大片的、连星光都被吞噬的绝对黑暗地带。
埃兹拉和他的小型科研团队则忙碌不停。他们持续监测着那片微弱的求救信号,试图从中解析出更多信息,同时也在记录沿途遇到的各种宇宙现象,丰富着卡兰多尔密钥的数据库。
时间在寂静的航行中流逝,转眼便是三个月。
这一日,飞船的被动探测器捕捉到了一片异常的能量残留。并非求救信号,而是一种……衰败、死寂,却又规模宏大的能量余晖。
“前方零点三光年处,有大规模能量爆发残留痕迹。”埃兹拉向林晚和杨文昊汇报,“能量属性……非常复杂,包含多种高烈度武器特征,以及……某种世界崩解时特有的法则哀鸣。”
“世界崩解?”杨文昊眉头紧锁,“能判断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吗?”
“能量衰减程度很高,初步判断,爆发时间至少在百年以前,甚至更久。”埃兹拉调出分析数据,“残留的法则碎片非常混乱,似乎经历过极其惨烈的战斗。”
林晚睁开眼,走到舷窗前,目光仿佛能穿透遥远的距离,看到那片区域的真实景象。
“改变航线,靠近侦查。保持最高隐匿等级。”
“希望之种”调整方向,如同幽灵般向着那片能量异常区域靠近。
数日后,一片令人心悸的景象,透过高倍观测镜,呈现在众人面前。
那并非预想中的星球碎片,而是一片无比庞大的、由无数金属残骸、冻结的血液(某种能量生命体的?)、破碎的法则结晶以及扭曲的空间结构混合而成的……宇宙坟场!
残骸的规模远超想象,绵延不知多少亿公里。依稀能辨认出一些属于不同文明风格的战舰碎片,有的如同凋零的花瓣,有的如同折断的骨骼,有的则完全融化成诡异的金属瘤块。一些区域还残留着未完全熄灭的能量火焰,散发着冰冷而危险的光芒。
更令人不安的是,在这片坟场的中心,空间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塌陷,仿佛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硬生生“挖”走了一块,只留下一个不断散发着吸力和混乱波动的“空洞”。
“这是……一场星际战争的遗迹?”一名随行的烈阳族战士声音干涩。
“恐怕不止是战争。”埃兹拉脸色发白,指着那个中心的“空洞”,“那种空间结构……和噬界之舰吞噬世界后留下的痕迹,有相似之处,但又不完全一样。似乎……更加粗暴,更加……饥饿。”
林晚凝视着那片空洞,她能感受到其中残留的、一种纯粹的、毫无理性的“吞噬”欲望,与噬界之舰那种带着某种“秩序”的吞噬截然不同。
“不是噬界之舰。”她缓缓开口,“是另一种……东西。”
就在这时,科研团队的一名成员发出了惊呼:“探测到微弱生命信号!在残骸深处!非常微弱,时断时续!”
生命信号?在这片死寂了不知多少年的坟场中?
“能锁定位置吗?”杨文昊立刻问道。
“正在尝试!信号干扰非常严重!”
“希望之种”小心翼翼地避开大型残骸和能量乱流,向着信号源的方向缓缓靠近。最终,他们锁定了一艘半埋在巨大金属残骸下的、外形奇特的梭状飞船。这艘飞船相对完整,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宇宙尘冰,但其引擎部分似乎完全损毁,只有极其微弱的能量从其内部散发出来。
生命信号,正是从这艘飞船内部传出。
“准备对接探查。所有人,最高警戒。”林晚下令。在这片未知的坟场,任何大意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希望之种”伸出对接臂,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开了那艘梭状飞船看似坚固的外壳。当舱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陈腐气息与某种奇异甜腥的味道扑面而来。
船舱内一片昏暗,只有应急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可以看到内部结构精致而复杂,充满了某种生物科技的风格,但此刻大多设备都已损坏,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生命信号的来源,位于飞船最深处的维生舱。
当卫生舱的透明罩被清理出来时,里面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并非人类,也不是任何已知的智慧种族。它(或许是她?)拥有着类似水母般的半透明躯体,内部流淌着淡蓝色的光流,数条柔软的触须无力地垂落。它的“头部”位置,只有一个巨大的、如同蓝宝石般的独眼,此刻正紧闭着,气息微弱到了极点。
而在它那半透明的躯体中心,镶嵌着一块不断闪烁着微弱光芒的、似乎与它生命核心相连的晶体。那晶体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与之前接收到的求救信号,同出一源!
它就是信号的发出者!
一个来自未知文明、幸存于这片古老坟场中的……最后一个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