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青阳城的街巷深处。沈府书房内,烛火摇曳,将两道身影拉得颀长。沈玉如指尖捏着那枚半块玉佩,指腹摩挲着上面温润的纹路,眼眶泛红,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这玉佩……当真在那姑娘身上?”
萧彻立在一旁,神色凝重却难掩一丝欣慰,点头道:“千真万确。方才在醉仙楼,她被黑衣人追杀,情急之下玉佩从怀中滑落,我恰好瞥见。那纹路、质地,与你珍藏的这半块分毫不差,拼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平安’二字。”
沈玉如猛地抬头,眼中闪过狂喜,随即又被浓重的疑虑笼罩。她将自己那半块玉佩取出,与萧彻描述的模样在心中比对,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二十年前,兄长沈文轩夫妇带着年幼的女儿沈清媛前往江南赴任,途中遭遇劫匪,从此杳无音信。官府追查多年无果,只在一处山涧旁发现了这半块断裂的玉佩,另一半连同兄长一家的踪迹,都消失在了茫茫天地间。
这些年,沈玉如从未放弃寻找,可每次都是满怀希望而去,满心失望而归。久而久之,她几乎已经接受了兄长一家遭遇不测的事实,这半块玉佩也成了她心中最痛的念想,被妥善珍藏在锦盒之中,轻易不愿触碰。
“她……她多大年纪?模样如何?”沈玉如急切地追问,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哽咽。
“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生得眉目清秀,眉眼间竟有几分你的神韵。”萧彻回忆着方才的情景,缓缓说道,“她身手矫健,似乎懂些粗浅的武艺,面对黑衣人时沉着冷静,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只是被追杀时受了些伤,我出手相助后,她不愿多谈,只说自己名叫苏念,是来青阳城寻亲的。”
“苏念……”沈玉如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眉头微蹙,“兄长的女儿名叫清媛,为何会姓苏?难道是……”她不敢往下想,心中既有重逢的期盼,又怕这只是一场空欢喜,更怕这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变故。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家沈忠神色慌张地推门而入:“夫人,萧公子,府门外有位姑娘求见,说有要事找夫人,还说……还说她有您遗失的东西。”
沈玉如与萧彻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震惊。沈玉如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向门口,脚步因急切而有些踉跄。萧彻紧随其后,暗中握紧了腰间的佩剑,以防有诈。
府门外,月光下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姑娘身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衣裙,裙摆上沾着些许泥土和血迹,显然是刚经历过一场奔波。她梳着简单的发髻,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脸色有些苍白,但一双眼睛却亮如星辰,带着几分警惕和不安。
当沈玉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心跳骤然加速。那眉眼,那神态,分明就是兄长年轻时的模样,尤其是那双眼睛,与自己如出一辙。姑娘也看到了沈玉如,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又被强烈的情绪取代,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姑娘,你叫苏念?”沈玉如率先开口,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苏念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沈玉如手中紧握的半块玉佩上,眼睛瞬间红了。她缓缓从怀中取出另一块玉佩,递了过去,声音哽咽:“这是……我从小戴在身上的,我爹娘说,凭着它能找到亲人。夫人,您这半块……”
沈玉如颤抖着伸出手,将苏念手中的玉佩接了过来。两块玉佩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形成了一枚完整的圆形玉佩,上面雕刻的“平安”二字清晰可见,边缘的断裂痕迹也完全吻合。
“清媛……我的清媛……”沈玉如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泪水夺眶而出,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苏念,“孩子,我是你姑姑啊!我找了你二十年,终于找到你了!”
苏念浑身一僵,随即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紧紧回抱住沈玉如:“姑姑……姑姑……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爹娘……我爹娘他们……”
两人相拥而泣,哭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萧彻站在一旁,看着这感人的一幕,心中也泛起阵阵暖意。沈忠等人站在远处,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良久,沈玉如才渐渐平复了情绪,拉着苏念的手走进府中,萧彻紧随其后。书房内,烛火依旧明亮,沈玉如让苏念坐在自己身边,细细打量着她,越看越觉得心疼。
“孩子,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你爹娘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玉如轻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关切。
苏念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眼神黯淡下来,缓缓说起了这些年的经历。当年,沈文轩夫妇带着年幼的清媛前往江南,行至中途,遭遇了一伙蒙面劫匪。那伙劫匪来势汹汹,不仅抢夺财物,还对他们痛下杀手。沈文轩夫妇为了保护女儿,拼死抵抗,最终双双殒命。
当时年仅三岁的清媛被母亲藏在马车的夹层中,侥幸逃过一劫。劫匪离开后,一位路过的苏姓货郎发现了她,见她可怜,便将她收养,取名苏念,带着她四处漂泊。货郎为人善良,不仅将苏念抚养成人,还教了她一些粗浅的武艺防身。
苏念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货郎的亲生女儿,也知道身上的半块玉佩是寻找亲人的唯一线索。货郎去年病逝前,将她的身世如实相告,还给了她一封沈文轩当年留下的书信,信中提到了沈玉如在青阳城的住址。于是,苏念安葬了货郎后,便独自一人踏上了寻亲之路。
“我一路打听,好不容易才找到青阳城,没想到刚进城就被人盯上了。”苏念眼中闪过一丝后怕,“那些黑衣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一直追着我不放,说要我交出玉佩。若不是萧公子出手相救,我恐怕……”
说到这里,苏念看向萧彻,眼中充满了感激:“多谢萧公子救命之恩。”
萧彻摆了摆手,温声道:“举手之劳,不必挂怀。只是那些黑衣人为何要抢夺玉佩?难道他们知道你的身世?”
沈玉如也皱起了眉头,心中泛起一丝不安。兄长当年赴任,本是件寻常事,为何会遭遇劫匪?而且二十年后,竟然还有人盯着这枚玉佩不放,追杀清媛?这背后,恐怕不仅仅是简单的劫财那么简单。
“难道是……当年的劫匪余孽?”沈玉如猜测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
萧彻摇了摇头:“不像。当年的劫匪若是为了钱财,何必时隔二十年再找过来?而且他们的身手矫健,招式狠辣,不像是普通的山匪,倒像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杀手。”
苏念也点头附和:“他们下手极重,招招致命,而且似乎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我一路上换了好几次路线,都被他们找到了。”
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沈玉如看着眼前失而复得的侄女,心中既有重逢的喜悦,又有难以言喻的担忧。她知道,清媛的出现,恐怕会揭开二十年前那场血案的真相,而这真相背后,或许隐藏着巨大的阴谋和危险。
“孩子,你别怕。”沈玉如握紧了苏念的手,眼神坚定,“既然你已经回到姑姑身边,姑姑就绝不会再让你受半点伤害。那些人既然敢来招惹我们沈府,我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萧彻也沉声道:“沈夫人放心,我会派人暗中调查那些黑衣人的来历,同时加强沈府的戒备,确保苏姑娘的安全。二十年前的事,或许也该好好查一查了。”
苏念看着沈玉如和萧彻,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漂泊多年,她终于有了亲人,有了可以依靠的人。虽然前路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但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姑姑,萧公子,多谢你们。”苏念郑重地说道,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也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想为我爹娘报仇。不管有多危险,我都不会退缩。”
沈玉如看着侄女眼中的坚定,心中既欣慰又心疼。她知道,这孩子经历了太多磨难,早已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她点了点头:“好,姑姑陪你一起查。不过你刚经历了追杀,又受了伤,先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其他的事情,我们从长计议。”
说罢,沈玉如吩咐丫鬟带苏念下去洗漱休息,并让人请大夫来为她诊治伤口。苏念感激地看了沈玉如一眼,跟着丫鬟离开了书房。
书房内,只剩下沈玉如和萧彻两人。烛火跳动,映照在两人凝重的脸上。
“萧公子,你觉得这件事背后,会不会牵扯到朝中势力?”沈玉如轻声问道。兄长沈文轩当年虽然只是个从七品的知县,但他为人正直,刚正不阿,会不会是得罪了什么权贵,才招致杀身之祸?
萧彻沉吟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沈大人当年赴任的江南之地,向来是各方势力角逐的焦点。而且那些黑衣人的身手,确实带着几分官府暗卫的影子。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年,想要查清真相,恐怕并不容易。”
沈玉如叹了口气:“不管有多难,我都要查下去。不仅是为了兄长夫妇,也是为了清媛。我不能让她一辈子活在仇恨和危险之中。”
萧彻看着沈玉如坚定的眼神,心中泛起一丝敬佩。他点了点头:“沈夫人放心,我会尽全力相助。明日我便让人去江南一带打听当年的情况,同时调查那些黑衣人的来历。相信只要我们坚持不懈,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就在这时,沈忠再次走进书房,神色有些异样:“夫人,萧公子,方才下人在苏姑娘的房间外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没有署名,只写了一句话。”
沈玉如心中一紧,连忙接过纸条。只见纸条上用墨汁写着一行小字:“玉佩藏秘,祸福相依,欲寻真相,需往江南。”
字迹潦草,显然是匆忙之下写就。沈玉如和萧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这张纸条是谁送的?对方到底是敌是友?玉佩之中,难道还藏着什么秘密?
“看来,江南之行,是在所难免了。”萧彻缓缓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沈玉如握紧了手中的纸条,心中暗下决心。不管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都要带着清媛,前往江南,揭开二十年前的真相,为兄长夫妇报仇雪恨。
夜色渐深,青阳城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但沈府的书房内,烛火依旧明亮,一场关乎身世、仇恨与真相的探寻,即将拉开序幕。而那枚看似普通的玉佩,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又将把他们引向何方?无人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场探寻之路,必定充满了荆棘与危险,而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苏念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却毫无睡意。她抚摸着胸前的玉佩,脑海中浮现出爹娘的模样,又想起了沈玉如温暖的怀抱。二十年来的漂泊与孤独,在重逢的喜悦中渐渐消散,但爹娘惨死的画面,以及黑衣人的追杀,又让她心中充满了仇恨与警惕。
她知道,自己的寻亲之路,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她要面对的,可能是更加凶险的处境,更加复杂的阴谋。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有了姑姑,有了萧公子的帮助。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查清真相,为爹娘报仇,让那些作恶多端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苏念的脸上。她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爹娘在天有灵,能够保佑她和姑姑平安顺遂,早日查清真相。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入睡之后,一道黑影悄然掠过沈府的墙头,消失在夜色之中,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沈玉如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毫无睡意。她取出兄长当年留下的书信,再次细细阅读。信中除了提到赴任的行程和对家人的思念,并没有太多有用的信息。但她总觉得,兄长在信中似乎隐藏着什么,只是她一时未能察觉。
她将书信和两块拼接完整的玉佩放在桌上,借着烛火仔细端详。玉佩温润通透,上面的“平安”二字雕刻得极为精致。她忽然发现,在“平”字的下方,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刻痕,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沈玉如心中一动,连忙找来放大镜,仔细观察那道刻痕。只见刻痕极为隐蔽,像是用尖锐的工具刻上去的,隐约可以辨认出是一个小小的“林”字。
“林?”沈玉如喃喃自语,心中充满了疑惑。这个“林”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兄长留下的线索,还是玉佩本身就有的?如果是兄长留下的,那他想要暗示什么?
她想起了纸条上的话:“玉佩藏秘”。难道这个“林”字,就是玉佩中隐藏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与当年的血案,与那些黑衣人的追杀,有着莫大的关联?
沈玉如越想越觉得心惊。她将玉佩小心收好,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解开这个谜团。江南之行,不仅要寻找当年的真相,还要查清这个“林”字背后的含义。
与此同时,萧彻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他立刻召集了手下的暗卫,吩咐道:“立刻派人前往江南,调查二十年前沈文轩大人遇害一案的详情,尤其是当时与沈大人有过接触的官员和势力。另外,密切追查今日追杀苏姑娘的黑衣人,查清他们的来历和幕后主使。还有,加强对沈府的保护,绝不能让苏姑娘再出任何意外。”
“是,公子!”暗卫们齐声应道,随即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萧彻站在窗前,望着沈府的方向,心中思绪万千。他总觉得,苏念的出现,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寻亲,背后似乎牵扯着更大的阴谋。而那枚玉佩,恐怕也不仅仅是寻亲的信物那么简单。
他想起了当年沈文轩赴任前,曾与自己的父亲有过一面之缘。父亲当时曾说过,沈文轩为人正直,有治国之才,只是性情过于刚直,容易得罪人。难道当年的血案,真的与朝中的某些势力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们接下来的调查,恐怕会遇到重重阻力,甚至会引来杀身之祸。但他已经答应了沈玉如,一定会相助到底。而且,他也想查清当年的真相,还沈文轩大人一个公道。
夜色渐浓,青阳城的灯火渐渐熄灭。但在这片寂静之下,暗流涌动,一场围绕着身世、仇恨、秘密与真相的较量,已经悄然展开。而沈玉如、苏念和萧彻,也将被卷入这场风波之中,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与危险。他们能否查清真相,为逝去的人报仇雪恨?能否守护好身边的人,平安度过这场危机?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次日清晨,沈府的庭院中洒满了阳光。苏念经过一夜的休息,精神好了许多,伤口也已经经过大夫的诊治,敷上了药膏。她穿着一身干净的衣裙,坐在庭院中的石桌旁,看着庭院中盛开的牡丹,心中渐渐平静下来。
沈玉如走了过来,手中端着一杯热茶,递给苏念:“孩子,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苏念接过茶杯,暖意从指尖蔓延至心底。她摇了摇头:“多谢姑姑关心,已经不怎么疼了。”
沈玉如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疼地说道:“这些年委屈你了。以后有姑姑在,再也不会让你受苦了。”
苏念眼中一热,握住了沈玉如的手:“姑姑,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就在这时,萧彻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凝重:“沈夫人,苏姑娘,有消息了。”
沈玉如和苏念心中一紧,连忙看向萧彻。
萧彻说道:“我的人已经查到,昨日追杀苏姑娘的黑衣人,是江湖上一个名叫‘暗影阁’的组织。这个组织行事诡秘,专门受雇于人,替人杀人灭口,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暗影阁?”沈玉如皱起了眉头,“他们为什么要追杀清媛?是谁雇了他们?”
萧彻摇了摇头:“暗影阁的规矩极为严格,从不泄露雇主的信息。我的人还在继续追查,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另外,关于二十年前沈大人遇害一案,我的人在江南那边也查到了一些线索。”
“什么线索?”沈玉如和苏念同时问道,眼中充满了期待。
萧彻说道:“当年沈大人赴任的途中,曾在一个名叫‘枫林镇’的地方停留过。据当地的老人回忆,沈大人当时似乎与镇上的一户林姓人家有过接触。而且,沈大人遇害后不久,那户林姓人家也突然搬走了,从此杳无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