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结束了。
但它所带来的影响，却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陆仁那段充满了力量与感染力的演讲视频，在短短几个小时内，便如同病毒般，通过网络，传遍了整个国家，甚至……整个世界。
“我即是，无证骑士！”
这句充满了哲学思辨和英雄主义浪漫的口号，迅速成为了年度最火的网络热词。
无数的年轻人，将陆仁那张平静而坚毅的脸，当成了新的偶像和精神图腾。
一夜之间，“无证骑士”这个原本只在英雄圈内流传的名字，变得家喻户晓。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两极分化的、近乎撕裂的舆论风暴。
以J市幸存市民和大量中下层英雄为代表的一方，将陆仁奉为了“新时代的英雄典范”、“英雄精神的真正代言人”。
他们认为，陆仁的演讲，点破了英雄协会官僚体系的虚伪，重新定义了“英雄”的价值，是将荣誉归还给了每一个默默付出的无名之辈的……“人民英雄”。
而另一方，以英雄协会官方、部分保守派的A级英雄、以及大量不明真相的“键盘侠”为代表，则对陆仁展开了铺天盖地的、猛烈的抨击与抹黑。
“狂妄！自大！一个区区b级英雄，有什么资格重新定义‘英雄’？！”
“哗众取宠！他这分明是在煽动民粹，挑战英雄协会的权威！是想沽名钓誉，为自己捞取政治资本！”
“我听说，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扯掉了自己的b级徽章！这是对协会评定体系的公然蔑视！这种不服从管理的害群之马，应该被永久除名！”
“还有，他最后那句‘我即是无证骑士’，是什么意思？他是在暗示，那个c级1位的无证骑士，是他捧出来的傀儡吗？这是在抢夺别人的功劳！”
一时间，网络上，腥风血雨。
陆仁的个人英雄主页，被无数的负面评论和恶意攻击所淹没。
他的支持率，在民间疯狂飙升的同时，在英雄协会内部的“官方评估”中，却一落千丈，直接被打上了“危险”、“不稳定”、“具有煽动性”的红色标签。
他，成为了一个极其矛盾的、充满了争议的存在。
一个在民众眼中，如同“圣人”般的英雄。
一个在官方眼中，如同“恶棍”般的麻烦制造者。
……
英雄协会总部，西奇部长的办公室内。
西奇一脸疲惫地揉着太阳穴，看着手中那份关于“无证骑士”的舆论分析报告，头疼欲裂。
“这个家伙……他到底想干什么？！”
西奇将报告狠狠地摔在桌子上，对着面前的邦古和原子武士的投影，发出了咆哮，“他知不知道，他这番演讲，给我们协会带来了多大的麻烦？！现在民众对我们的信任度，已经降到了历史最低点！好几个赞助商，都打电话来，要求我们给出一个‘解释’！”
原子武士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我早就说了，这种来路不明的家伙，就是个定时炸弹！实力是有点，但骨子里，根本没有对协会的忠诚和敬畏！依我看，就应该直接将他列为监控对象，限制他的行动！”
邦古老爷子则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
“西奇，原子，你们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
“奇怪？”
“是的。”邦古老爷子那双睿智的老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以那个年轻人的实力和心智，他不可能预料不到，他这番演讲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他，还是这么做了。这说明，这一切，都是他……有意为之。”
“他……到底图什么？”西奇百思不得其解，“名声？他现在得到的，是‘恶名’。利益？他得罪了整个协会高层，对他有半点好处吗？”
邦古摇了摇头：“我看不透。这个年轻人，就像一团迷雾，你看得越近，就陷得越深。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
他的语气，变得无比凝重。
“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目的。一个……我们暂时还无法理解的、更深层次的目的。”
……
而此刻，这场舆论风暴的中心，陆仁，正悠闲地坐在返回Z市的列车上，刷着手机论坛，看着那些将自己骂得狗血淋头的帖子，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恶名”？
太好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一个实力强大、却又不服管教、充满了争议和不确定性的“刺头”形象。
这，就是他为自己精心打造的“保护色”。
只有这样，他才能最大限度地游离于英雄协会的掌控之外，以一个“自由人”的身份，去调查他想调查的东西，去获取他想获取的力量。
至于民众的支持……那只是顺带的、用来制衡协会的筹码而已。
真正的“英雄之名”，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
他要做的，是将这个名字，还给它真正的主人。
以及……
把它，送给另一个，更需要它的人。
就在这时，他旁边的座位上，那个从上车开始，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光头，突然开了口。
“陆仁。”
埼玉的声音，有些低沉。
“嗯？”
“你为什么要那么说？”埼玉转过头，那双死鱼眼，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着陆仁，“为什么要……把所有的功劳，都推给我？”
在J市的废墟之上，陆仁的演讲结束后，埼玉也赶到了。
然后，他就被那些狂热的、劫后余生的市民，团团围住。
但，迎接他的，并非鲜花和掌声。
“喂！你就是那个一拳打爆陨石的光头吧？！”
“听说你很强？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我儿子……我儿子就不会死了！”
“什么S级英雄！我看就是个沽名钓誉的骗子！等灾难结束了才跑出来作秀！”
“滚出J市！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无数的、充满了怨恨和不解的谩骂，如同最恶毒的诅咒，铺天盖地地，砸向了他。
而埼玉，自始至终，没有还一句口。
他只是默默地承受着，然后，默默地离开。
这是他成为英雄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沉重的、来自“民众”的恶意。
“为什么？”
陆仁看着他那张写满了“不理解”的脸，淡淡地反问道，“那你告诉我，你当英雄，是为了什么？”
“为了……兴趣。”埼玉下意识地回答。
“为了得到民众的感谢和赞美？”
“……不是。”
“为了金钱和地位？”
“……也不是。”
“那不就结了。”陆-
仁摊了摊手，“既然你当英雄，不是为了这些东西，那这些东西，是好是坏，又与你何干？”
“可是……”埼玉还是无法理解，“他们……在骂我。”
“让他们骂。”
陆仁的声音，平静，却又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埼玉，你要成为的，不是一个被所有人理解和爱戴的‘偶像’。”
“你要成为的，是一个……无论世人如何误解，无论背负多少恶名，却依旧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挥出那一拳，守护这个世界的……真正的‘英雄’。”
“光明的背面，必须有阴影。荣誉的背后，必须有牺牲。”
“我，选择成为那个站在台前、充满争议、吸引所有火力的‘恶名’英雄。”
陆仁看着埼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而你，埼玉，我希望你能成为那个……隐藏在阴暗之中，不为人知，却又无所不能的……最终的守护神。”
“这，就是我的答案。你……明白了吗？”
埼玉沉默了。
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那双死鱼眼中，第一次，浮现出了思索的光芒。
他似乎……懂了。
又似乎……没懂。
但有一点，他明白了。
陆仁，为他……背负了本该由他来承受的东西。
“陆仁……”
埼玉挠了挠光头，憋了半天，最终，只说出了两个字。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