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武道永续,老吴精神
天刚亮,陈默已经站在武馆门口。风里还带着昨夜雨水的凉意,他伸手摸了摸双肩包里的药盒,确认还在。昨夜的事像一块沉石压在胸口,但他没时间回头想。今天有更重要的事。
“老吴武馆”的牌匾被两个工人缓缓卸下,木板边缘有些发黑,像是多年日晒雨淋留下的痕迹。旁边一辆小推车上放着新匾——“默武堂”三个字是请本地一位退休书法老师写的,笔锋硬朗,透着一股不张扬的劲儿。
陈默没说话,只抬头看了眼门楣,伸手扶正了新匾的位置。工人们钉上螺丝时发出轻微的敲击声,一下一下,像是某种仪式的节拍。
小夏来得早,穿着浅灰练功服,背着画板,安静地站在台阶下。她看见陈默,走上前,从木盒里取出一块刻好的教学牌,递给他。上面是“八极入门十式”,每招都配了手绘动作图,线条干净利落,连发力方向都用箭头标出。
他接过,低头看了看,抬手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三十个听障孩子陆续到齐,站成三排。有人紧张地搓手,有人不断调整腰带。他们知道今天不一样,可没人说话,只有眼神在彼此间传递着情绪。
陈默走到队伍前方,深吸一口气,双手抬起,开始打第一式“顶心肘”。动作不快,但每一寸移动都清晰有力。孩子们跟着模仿,可节奏参差,手臂伸展的角度五花八门。
他知道问题在哪。
这些孩子听不到口令,也感受不到呼吸与动作之间的内在联系。传统教法靠喊、靠示范,可光看外形,学不到“劲”。
他退到角落,靠墙坐下,闭上眼。
【检测到职业:武术教育家,是否扮演?】
他在心里点了“是”。
十分钟。他没有动,脑子里一遍遍模拟怎么用手语表达“沉肩坠肘”,怎么用身体语言传递“脚下生根”的感觉。他想象自己是个从未说过话的人,只能靠动作和眼神去沟通。
时间一到,一股新的感知涌上来——不是技能,而是“如何教会别人”的能力。就像突然懂了水流的方向,知道该在哪转弯、在哪蓄力。
他睁开眼,站起身,走向孩子们。
一个小男孩反复做错“抱拳礼”的收势动作,急得脸通红,猛地挥臂,打翻了旁边的水杯。玻璃碎了一地,他愣住,手悬在半空,不知所措。
陈默走过去,蹲下,没捡碎片,也没指正动作,而是用手语慢慢打出一句话:“不是你错了,是老师没讲清楚。”
然后他站起来,双手放在肚子上,做出鼓气的样子,又慢慢呼出,配合拍掌两下。接着他弯腰,用手比划地面,再指向脚底,眼神认真。
孩子们看懂了——“气往下走,脚要稳”。
他又做了个“吹气球”的动作,肚子鼓起,再缓缓收缩,同时打出一个向上的掌劲。这一回,小男孩试着照做,呼吸和动作终于对上了点。
陈默点点头,继续拆解动作。
他不再用术语,而是把每一招变成三个信号:右手划弧线表示方向,左脚踩地定节奏,眼睛盯着目标点提示发力时机。他像在跳一支无声的舞,每一个细节都在传递信息。
渐渐地,拳风起来了。
屋檐下挂着的铜铃轻轻晃动,发出细碎声响。孩子们的动作仍不整齐,但已经有了一股合力,一种共同的节奏。
课到中途,大家停下来休息。小夏坐在垫子上,低头画画。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起身,跑向陈默,举起画板。
纸上是他打拳的侧影,轮廓清晰。身后有三道光晕:一道白,一道红,一道金。而在他斜后方,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胡子拉碴,肩头微耸,手里夹着半截烟,背影佝偻却挺直。
那是老吴。
小夏用手语打出:“叔叔的光里,有老吴爷爷的影子。”
陈默看着画,手指轻轻碰了碰纸面。
那一刻,他想起第一次来这武馆的情景。那天他穿格子衬衫,拎着公文包,像个误入片场的上班族。老吴叼着烟走出来,骂他“书呆子不懂规矩”,转身却帮他赶走了欺负新人的场务。
后来他受伤,老吴默默递来一瓶药酒;他被人排挤,老吴当众说:“这人我罩着。”
老吴从没教过他什么叫“武德”,可每次看他扶起摔倒的群演、捡起地上的垃圾、给流浪狗留饭,他就明白了。
现在这块匾换了名字,但有些东西没变。
他转身走向墙边的柜子,打开最下一层,拿出一条旧毛巾。那是老吴常用来擦汗的,洗得发白,边角还有烧焦的小洞——有一回抽烟睡着了,烟头烫的。
他把毛巾铺在地上,对着孩子们招手。
大家围过来。他盘腿坐下,示意他们也坐。
然后他拿起小夏的画,指着那个模糊的身影,用手语慢慢说:“他教我的第一件事,不是拳,是做人。”
孩子们静静地看着。
“他说,这行不缺明星,缺的是还肯低头捡垃圾的好人。”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不高,却传得很远。
“你们练武,不是为了打架,也不是为了出名。是为了让自己站得稳,也扶别人一把。”
小夏低头,在画纸背面写下一行字:“光会一直传下去。”
阳光从窗缝斜照进来,落在“默武堂”的匾额上,木头纹理泛着温润的光。
李芸站在门外,怀里抱着女儿。她来送保温饭盒,路上买了孩子爱吃的糯米糕。她没进去,只是静静看着里面的一幕。
她手里原本捏着一封信——三天前收到的匿名信,说陈默深夜出入医院,行为可疑。她查过他的行车记录,发现他常绕路去城东的老社区,还在某次凌晨三点出现在市立医院后门。
她本想问,可看到他在病房外守着陌生老人,替护工推轮椅,帮护士换药袋……那些画面让她把问题咽了回去。
刚才她又看到了那封信的复印件,是从某个论坛打印下来的,标题写着《顶流艺人涉嫌非法行医》。她站在风里,一点点把它撕碎,撒向空中。
纸屑飘散,像一场小小的雪。
她转身离开时,脚步比来时轻了许多。
馆内,训练继续。
陈默带着孩子们练“立地桩”。他站在队列最后,一手扶着一个小女孩的腰,帮她调整重心。小女孩站得摇晃,他就在她耳边低声哼一段简单的调子,虽然她听不见,但她能感觉到震动,顺着脊背传下来,让她慢慢静住。
午后的阳光洒满整个大厅,木地板被照得暖烘烘的。
一名男孩突然发力过猛,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倒。陈默眼疾手快,跨步上前,单膝跪地,用手臂挡住他的脸,另一只手托住后背,把他稳稳接住。
孩子趴在他肩上,喘着气,脸上还带着惊慌。
陈默轻轻拍了下他的背,用手语说:“没事,再来。”
他扶孩子站好,自己也起身,活动了下膝盖。昨夜爬通风管留下的酸胀还没完全消,但他没表现出来。
小夏走过来,递上水壶。她仰头看着他,眼神清澈。
他接过水,喝了一口,忽然注意到她画板上多了几笔——在原来的画旁边,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拉着老吴的手,走向光里。
他笑了笑,把手放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
外面传来一阵车喇叭声,接着是林雪的声音:“陈默!电话!联合国那边催行程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