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首次获奖与感恩之心
手机屏幕还亮着,那张孩子举着手势的画静静躺在对话框里。陈默没再往下翻,只是把手机扣在长椅边缘,指尖无意识地敲了两下硬壳。天光渐明,他起身时,纸张的边角在晨风里轻轻翘起,像有人无声地翻过了一页。
林雪的电话来得干脆利落:“你得准备一下,金梧桐奖,最佳男演员,是你。”
他没应声。
“组委会刚确认,名单提前泄露了。你现在是唯一人选。”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却比任何欢呼都更真实。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袖口,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天片场的灰。他没问为什么,也没说谢谢。只问了一句:“领奖词要多长?”
“三分钟。”
他挂了电话,从包里抽出深蓝色笔记本。笔尖悬在纸面,停了几秒,落下第一个字。
李芸。
接着是儿子的名字,女儿的名字。笔尖顿了顿,又添上小夏。最后,他写下老吴。五个名字,排成一列,像五根钉进地里的桩。
他合上本子,塞进包里,起身往家走。路上买了女儿最爱的草莓牛奶,经过药店时,顺手补了盒速效救心丸。推开家门时,李芸正在厨房热粥,锅盖掀开一条缝,白气往上窜。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没问,只是说:“饭在桌上。”
他坐下,喝了一小口粥,温的,米粒软硬刚好。女儿从房间跑出来,光脚踩在地板上,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爸爸,我画了你拿奖杯的样子!”她把纸拍在桌上,画里的人穿着西装,手里举着个比人还高的杯子,底下歪歪扭扭写着“爸爸最棒”。
他看着那张画,没笑,也没点头,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晚上七点,颁奖礼开始前两小时,林雪派车来接他。他换上那套穿了三年的深灰西装,领带是李芸去年送的,暗蓝底色,细银纹。出门前,他站在玄关镜子前看了两秒,伸手把衣领理了理,然后拎起包,走了出去。
礼堂灯火通明,红毯两侧站满记者。他走过时,闪光灯密集如雨,有人喊他的名字,有人追问感想。他没停,也没看镜头,只是低着头,脚步稳定。进到后台,工作人员递来流程单,他扫了一眼,记下自己的出场顺序,然后靠墙站定,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翻到那页写着五个名字的纸,默默看了一遍。
主持人报幕时,语气带着惊叹:“今年的最佳男演员,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名字——陈默!”
掌声响起,他从座位起身,穿过人群。灯光打在脸上,不刺眼,却让他有一瞬恍惚。他走上台,接过奖杯,金属底座冰凉,沉得像一块铁。
他没看提词器,也没念稿。只低头看了眼腕表——七点四十三分。女儿睡前故事时间是八点。
他抬头,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全场:“这个奖,不是给‘陈默’的。”
台下安静下来。
“是给每一个蹲下来,把手语打给孩子的人。是给每一个在生活里不说累,却把肩膀挺直的人。”他顿了顿,“我演了一个父亲,但真正教会我怎么当父亲的,是我妻子每天端上桌的那碗汤,是我女儿画纸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是小夏教我的第一句手语,是老吴在片场说‘别怕,有我在’。”
有人开始鼓掌,起初零星,随后连成一片。
“我没有团队,没有炒作,也没有人教我说什么漂亮话。”他握紧奖杯,“我只知道,有些事,做了,就不该再提;有些人,帮了你,就不该被忘记。”
他鞠了一躬,转身下台。全程不到两分钟。
林雪在后台等他,手里拿着庆功宴的名单。“媒体都在外头,还有三家品牌想连夜签约,你得露个面。”
他摇头:“不了。”
“今天是你最重要的时刻,你得趁热打铁。”
“今天最重要的事,”他看着她,“是回家讲睡前故事。”
林雪没再劝。车开到小区门口,他下车,自己走完最后五十米。推开家门时,屋里很静。李芸在卧室轻声哄孩子睡觉,儿子已经睡着,女儿还睁着眼,手里抱着绘本。
他换鞋,放下包,轻手轻脚走进女儿房间。她看见他,眼睛亮了一下,小声问:“爸爸,你拿奖了吗?”
“拿了。”
“能看看吗?”
他从包里取出奖杯,轻轻放在她床头柜上。金属表面映着夜灯,泛着柔和的光。她伸手摸了摸,小声说:“它好冷。”
“但它很重。”他蹲下,看着她,“因为它装着很多人的心意。”
她点点头,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躺下。他坐在床沿,照常拿起绘本,翻开第一页。她闭着眼,声音越来越轻:“爸爸……你明天还去拍戏吗?”
“去。”
“还能再打手语吗?”
“能。”
她没再说话,呼吸慢慢平稳下来。他合上书,轻轻起身,正要离开,她忽然翻回来,小手摸到奖杯底座,又缩了回去。
他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奖杯静静立着,像一颗落在童话里的星。
第二天清晨,阳光照进客厅时,李芸发现茶几上多了张纸条。字迹工整,只有两行:
“奖杯放女儿房间了。
早饭我热在锅里。”
她拿起纸条,走进厨房,掀开锅盖,粥还是温的。她盛了一碗,坐下,慢慢吃着。窗外传来楼下孩子上学的脚步声,还有谁家阳台上晾着的衣服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她吃完,把碗放进水槽,转身回卧室换衣服。路过女儿房间时,门虚掩着,她推了推,看见奖杯还在原位,底座边缘落了一层薄灰。她没擦,只是站在门口看了几秒,然后轻轻带上门。
上午十点,林雪发来消息:“有三家媒体想做专访,你考虑一下。”
他回:“等我安排好探访时间再说。”
发完,他从包里取出小夏送的速写,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然后放进笔记本夹层。他戴上耳机,点开昨晚颁奖视频的音频,闭上眼。
“这个奖,不是给‘陈默’的……”
他听着自己的声音,手指轻轻敲着膝盖。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女儿发来的语音,只有一句:“爸爸,我把奖杯擦干净了。”
他回了个“好”字,摘下耳机,抬头看窗外。阳光正好,照在阳台晾着的格子衬衫上,衣角微微飘动。
他站起身,从包里拿出儿童绘本,塞进侧袋。钥匙拿在手里,冰凉。他开门,走出去,楼道里很安静。
拐过楼梯口时,他听见隔壁门开了。是住楼上的老太太,手里拎着菜篮,看见他,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哎,是你啊,电视上那个……”
他点头,没停下。
“你演得真好。”她站在门口,声音轻了些,“我孙子听不见,昨晚他看了你讲话那段,一直跟着比划。”
他停下脚步,转身。
“他说,他爸爸以前从不蹲下来,现在会了。”
他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一颗糖。他掏出来,剥开,递给老人:“孩子喜欢甜的吧?”
她接过,笑了:“你这人,跟电视上一样,不说话,但心里明白。”
他点头,转身继续下楼。
走出单元门时,风迎面吹来。他把手插进裤兜,脚步没停。路过小区花园,几个孩子在玩跳房子,一个女孩摔倒了,旁边男孩立刻伸手拉她起来。他看了两秒,继续往前走。
手机在包里震动。林雪发来一张截图:热搜第一,“#陈默获奖感言”播放量破千万。
他没点开,只是把手机翻过去,贴着包内侧。
走到公交站时,车还没来。他站着,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翻开最后一页。笔尖悬着,许久,落下一行字:
“他们记得的,不是我演了谁,而是我让他们看见了自己。”
公交车进站,他合上本子,收好笔,上车,刷卡,坐到后排靠窗的位置。窗外树影掠过,光影在他脸上交替明暗。
车行至第三站,门开,一个年轻妈妈抱着孩子上来,手里还牵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孩子哭着闹着不肯坐,她蹲下,轻声哄。陈默看着,忽然起身。
“您坐这儿吧。”
女人愣了下,道谢,抱着孩子坐下。小女孩仰头看他,忽然伸手,比了个手势。
他认得。
“谢谢。”
他蹲下来,回了她一个:“不客气。”
小女孩笑了,紧紧抱住妈妈的脖子。
车继续前行,他站在过道扶手旁,手搭在金属杆上。阳光从车窗斜照进来,落在他袖口的磨损处。
到站了,他下车,穿过马路,走进公园。老位置的长椅空着,他坐下,从包里拿出速效救心丸,检查了一下,放回去。然后取出绘本,翻开一页。
风翻动纸张,发出轻微的响。
他低头,开始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