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太阳刚爬过教学楼顶，篮球场边的梧桐树下就热闹了起来。社团招新的摊位一字排开，彩色的海报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吆喝声、音乐声混着新生们的笑语，把校园的活力值拉满到顶峰。
苏软把最后一叠报名表按页码理整齐，塞进透明文件袋里，抬头抹了把额角的薄汗。她穿了件简单的白色t恤，牛仔裤，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露出的脸颊透着日晒后的红晕。“时衍，体验区的电脑都调试好了吗？刚才学生会的人来说，新生马上就要从教学楼那边过来了，第一批估计得有好几十人。”
陆时衍正蹲在摊位内侧接电源，闻言抬头应了一声，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好了，刚试了修复一张老照片，速度和清晰度都没问题。”他站起身，顺手把旁边的折叠椅拉到苏软身边，“你先坐会儿，等下忙起来就没功夫歇了。”
苏软没坐，反而拿起一叠项目介绍册，往摊位前沿的桌子上摆：“不用，趁现在没人，再把流程顺一遍。我负责跟新生讲咱们‘时光印记’社团的核心项目，除了照片修复，还有老物件数字化、家庭影像整理这两块，得把亮点说清楚，让他们知道加入能学到真东西。报名表要收集好姓名、专业、联系方式，还有他们感兴趣的方向，晚上咱们统一整理。”
“嗯。”陆时衍点头，目光扫过她手边的介绍册，补充道，“体验区这边，我主要演示修复步骤，重点放褪色修复和划痕处理，这两项最直观。如果有人问技术层面的，比如用什么软件、有没有基础要求，你那边也能解答，不用特意喊我。”
苏软笑了笑：“放心，咱俩这分工，早就门儿清了。”
说话间，远处传来一阵喧哗，一群穿着军训服、背着双肩包的新生涌了过来，像一群好奇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在各个摊位前驻足。苏软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扬起热情的笑容，陆时衍也回到体验区的电脑前，打开了提前准备好的演示素材——一张边缘泛黄、布满划痕的黑白老照片，是他特意从家里翻出来的祖父辈的合影。
“同学，来看看‘时光印记’社团呀！专门做老照片修复和影像整理，零基础也能学，还能亲手修复自己家的老照片呢！”苏软率先开口招呼，声音清亮，一下子吸引了几个新生的注意。
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凑过来，指着海报上修复前后的对比图，眼睛亮晶晶的：“哇，这修复得也太厉害了吧！我奶奶有一张年轻时的照片，都快看不清脸了，也能修成这样吗？”
“当然可以！”苏软立刻接过话头，指着对比图详细解释，“你看这张原图，不仅褪色严重，还有很多划痕，我们用专业软件先做扫描数字化，再逐点修复划痕，调整色彩饱和度，最后还原细节。像你奶奶的照片，只要还能看清轮廓，基本都能恢复到清晰的状态。”
女生听得认真，旁边又围过来几个新生，有的问加入社团有没有门槛，有的问平时活动时间，还有的好奇能不能先体验一下修复过程。苏软一一耐心解答，语速不快不慢，条理清晰：“我们社团没有硬性门槛，不管你是完全没接触过，还是稍微懂点电脑操作，都能加入。每周三晚上和周末上午有活动，会从基础软件教学开始，一步步教大家修复技巧。体验的话，旁边这位学长正在演示，你们可以过去看看。”
她说话的同时，目光朝陆时衍那边递了个眼神。陆时衍刚好完成了划痕修复的第一步，抬头迎上新生们的视线，伸手示意：“来这边吧，我正在修这张老照片，你们可以看看实时效果。”
几个新生立刻围了过去，电脑屏幕上，原本布满划痕的照片，在陆时衍的操作下，那些深浅不一的痕迹正一点点消失。“学长，这是用什么软件修的呀？会不会很难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问道。
陆时衍刚开口：“主要用photoshop和专门的修复软件，基础操作不难，我们会……”
话还没说完，苏软的声音就接了上来：“会从最基础的工具教学开始，比如修补工具、仿制图章，还有色彩调整的基础参数，慢慢练熟了就简单了。而且社团里有学长学姐一对一指导，不用担心学不会。”
她一边说，一边手里没停，给刚才咨询的女生递了一张报名表：“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填个报名表，我们后续会通知面试时间，面试也很简单，主要了解一下你的兴趣和空闲时间。”
陆时衍侧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带着一丝笑意。刚才他想说的，正是苏软补充的内容，连措辞都差不了多少。这种无需多言的默契，让他心里觉得格外顺畅。
演示继续进行，陆时衍的操作精准利落，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节奏都带着规律。“学长，那褪色的照片怎么还原色彩呀？我家有张彩色老照片，现在都变成灰色的了。”另一个女生问道。
“褪色主要是因为照片的染料氧化，我们可以通过……”陆时衍顿了顿，正要解释色彩通道的调整，苏软已经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杯矿泉水递给他，同时对女生说：“简单说就是先提取照片里残留的色彩信息，再通过调整色阶和曲线，把原本的色彩还原回来，还能根据老照片的时代特点，调整成最贴近当时的色调，不会显得很假。”
她的解释通俗易懂，女生立刻明白了，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我也想试试，我想把我爸妈的结婚照修复一下，给他们一个惊喜。”
“那太有意义了！”苏软笑着把报名表递给她，“填一下信息吧，等你学会了，就能亲手完成这个惊喜了。”
陆时衍喝了口水，看着苏软熟练地引导新生填表，解答疑问，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记得刚认识苏软的时候，她还很腼腆，站在人前说话都会有点紧张，现在却能这么从容地应对一群人的提问，条理清晰，热情又有耐心。而她的成长，似乎也和这个社团，和他们一起筹备的这些事情，紧紧绑在了一起。
没过多久，苏软身边的人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了她。有的新生在问项目细节，有的在纠结要不要加入，还有的甚至开始打听社团里的活动氛围。苏软忙得不可开交，额角的汗又冒了出来，说话的声音也微微有些沙哑。
陆时衍看在眼里，默默从摊位底下拿出一摞提前打印好的项目介绍册。他没有直接打断苏软，而是绕到人群外侧，轻轻拍了拍最边上一个新生的肩膀，递过去一本介绍册：“这里面有社团的详细介绍、活动安排和往期成果，你可以先看着，有不懂的再问学姐。”
接着，他又陆续给围在周围的新生每人递了一本。介绍册做得很精致，里面不仅有文字说明，还有更多修复前后的对比图，以及社团活动时的照片。新生们拿到介绍册，大多会先翻看起来，原本嘈杂的提问声渐渐小了一些，苏软的压力也减轻了不少。
她抽空朝陆时衍看了一眼，眼里满是感激。陆时衍只是冲她微微颔首，又回到了体验区，继续给几个还留在那里的新生演示修复技巧。
这一幕刚好被路过的林晓雨看到。她是苏软的室友，也是学生会的成员，负责招新的秩序维护。林晓雨抱着一叠表格，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走了过来，凑到苏软身边，压低声音打趣：“软儿，你和陆时衍也太默契了吧！他没说完的话你接上，你忙不过来他立刻补位，简直像练了八百遍一样！”
苏软被她说得脸颊微红，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陆时衍。他正专注地给一个新生讲解操作步骤，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显得格外认真。苏软的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嘴上却笑着说：“哪有练过，就是之前一起筹备社团的时候，聊得多了，知道彼此想说什么而已。”
“切，我才不信呢！”林晓雨撇撇嘴，眼神里带着八卦的光芒，“我看呐，你们这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说真的，你俩是不是……”
“别瞎说！”苏软赶紧打断她，脸颊更红了，“我们就是一起办社团的搭档，你别想歪了。”
林晓雨笑着眨了眨眼，没再追问，只是指了指苏软手里的报名表：“行吧，不逗你了。看你这报名表都快填满了，你们社团这次招新肯定能大获全胜。对了，等下中午招新中场休息，一起去食堂吃饭呀？”
“好啊，到时候喊你。”苏软点点头，又被一个新生的提问拉回了注意力。
林晓雨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又看了看那边有条不紊演示的陆时衍，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里嘀咕：这还叫没什么？默契成这样，说出去谁信啊。
一上午的时间，在忙碌中过得飞快。“时光印记”社团的摊位前始终人声鼎沸，苏软负责讲解和收表，陆时衍负责演示和技术答疑，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有时候苏软被问得太急，一时想不起某个技术参数，陆时衍总能不动声色地在演示时提一句，刚好帮她解围；有时候陆时衍忙着操作，没注意到新生的疑问，苏软也能精准地捕捉到，及时上前解答。
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学生会的人过来通知，上午的招新暂时告一段落，让各社团收拾一下，下午两点再继续。苏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瘫坐在折叠椅上，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胳膊。
“喝口水吧。”陆时衍递过来一瓶冰镇矿泉水，瓶身上凝着水珠。
苏软接过，拧开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瞬间缓解了口干舌燥的感觉。“谢谢。”她看着陆时衍，眼里带着疲惫，却也藏着笑意，“没想到上午这么多人，你看，报名表都收了这么厚一叠。”
陆时衍低头看了一眼她手边的文件袋，里面的报名表已经快装满了，起码有五六十张。“效果不错。”他点点头，也拉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你刚才回答得很好，很多新生都是被你说动才填的表。”
“你演示得也很棒啊！”苏软立刻反驳，“好多人都是看了你的演示，觉得照片修复很有意思，才过来咨询的。而且你还特意打印了那么多介绍册，帮我分担了不少。”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和轻松。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t恤、留着寸头的男生朝摊位走了过来。他看起来不像新生，身材高大，表情严肃，走到摊位前，目光直直地落在体验区的电脑屏幕上，眼神里带着审视的意味。
苏软愣了一下，以为是来咨询的老生，立刻站起身：“同学，你好！我们是‘时光印记’社团，主要做老照片修复和影像整理，请问你感兴趣吗？”
男生没有回答，只是指着屏幕上那张已经修复好的老照片，开口问道：“这张照片，是你们自己修复的？”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是的。”陆时衍站起身，走到男生身边，“刚修复好的，原图在这边。”他指了指旁边放着的原图打印件。
男生拿起原图看了看，又对比了一下电脑屏幕上的修复效果，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修复技术还行，但有个问题——这张照片的版权，你们有没有经过授权？”
苏软和陆时衍同时愣住了。
陆时衍皱了皱眉：“这是我自己家的老照片，不存在版权问题。”
“是吗？”男生挑了挑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递到两人面前，“那你们看看这张。”
苏软和陆时衍凑近一看，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和电脑上几乎一模一样的老照片，只是角度略有不同。更让他们惊讶的是，照片的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水印，上面写着“光影工作室”。
“这……”陆时衍的脸色变了变，“这不可能，这明明是我爷爷的照片，怎么会有你们工作室的水印？”
男生收回手机，表情依旧严肃：“光影工作室是我父亲创办的，专门做老照片修复和影像收藏。这张照片是十年前，一位老人委托我们工作室修复的，因为修复难度很大，效果很好，所以一直存放在我们的案例库里。你说这是你家的照片，有什么证据？”
苏软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她看着陆时衍紧绷的侧脸，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气势逼人的男生，心里涌起一股不安。陆时衍从来不是会说谎的人，他说这是他家的照片，肯定不会有错。可这个男生手里的照片，又带着明确的工作室水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时衍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爷爷叫陆振明，这张照片是他和我奶奶年轻时的合影，拍摄于1978年，地点在老家的照相馆。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回家拿照片的原件给你看，原件的背面还有当时照相馆的印章。”
“原件？”男生冷笑一声，“十年前委托我们修复的那位老人，也说这是他的全家福，而且他手里也有原件。”
这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千层浪。苏软和陆时衍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和疑惑。
同一张照片，两个不同的人，都声称是自己家的，都有原件？这怎么可能？
男生看着他们的表情，语气缓和了一些：“我叫陈默，是光影工作室现在的负责人。今天来学校招新，本来是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新人加入我们工作室，没想到会看到这张照片。”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陆时衍身上，“我不是来找茬的，只是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如果这张照片真的涉及版权纠纷，或者有什么误会，最好还是弄清楚。”
陆时衍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肯定有误会。这张照片对我们家来说意义重大，绝对不可能是别人的。”
“是不是误会，看了原件就知道了。”陈默说道，“我现在就在学校附近的酒店住，如果你方便的话，今天下午招新结束后，带原件过来一趟，我们当面核实一下。”
陆时衍没有犹豫：“好，我下午一定带过来。”
陈默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摊位。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苏软才忍不住开口：“时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照片，还都有原件？”
陆时衍的脸色有些凝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张照片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一直放在我爷爷的相册里，怎么会出现在别的工作室的案例库？”他的心里充满了疑惑，还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他总觉得，这件事似乎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那个叫陈默的男生，眼神里的审视和笃定，不像是在说谎。可自己家的照片，又怎么会和别人的重复？
苏软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心里也跟着揪了起来。她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上午的默契和顺利，仿佛一下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莫名的紧张感。
陆时衍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来：“先别想了，下午还有招新。等招新结束，我回家拿了原件，去见他一面，一切就清楚了。”
苏软点点头，可心里的不安却没有减少。她看着陆时衍故作平静的侧脸，总觉得这件事不会那么容易解决。
下午的招新依旧忙碌，可苏软和陆时衍之间，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两人依旧配合默契，讲解、演示、收表，一切都和上午一样有条不紊，可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心思，都或多或少被中午的事情牵扯着。
太阳渐渐西斜，招新活动接近尾声。苏软整理着最后几张报名表，心里却一直在想着陈默和那张带着水印的照片。陆时衍已经收拾好了电脑和演示设备，站在一旁等着她。
“都整理好了吗？”他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好了。”苏软把文件袋收好，抬头看着他，“那我跟你一起去酒店找陈默吧？多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陆时衍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两人并肩走出校园，朝着陈默说的酒店方向走去。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太多话，各自想着心事。
苏软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陆时衍，他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侧脸的线条显得有些冷峻。她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希望陆时衍能顺利证明照片是自己家的。
可她心里也隐隐有种预感，这件事，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走到酒店门口，陆时衍停下脚步，回头对苏软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进去找他。如果有什么事，我给你打电话。”
苏软点点头：“好，你小心点。有任何情况，立刻跟我说。”
陆时衍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