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陈」。
那个字，如同烧红的针尖，透过掌心薄薄的皮肤，狠狠扎进了林晓月的心脏，让她在绝对的黑暗和颠簸中，猛地屏住了呼吸，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一瞬！
陈？
陈默？！
秦风是什么意思？！他是想暗示陈默还活着？还是说，救他们的人，与陈默有关？或者……这只是一个孩子在极度恐惧下，产生的错误感知或徒劳的希望？
无数个念头如同沸腾的气泡，在她脑海中炸开，带来短暂的眩晕和更深的混乱。她下意识地反手紧紧攥住秦风的手指，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用这种方式传递着无声的询问和极致的紧张。
秦风的手在她掌心微微颤抖着，却没有再写下任何东西，只是更用力地回握着她，仿佛在确认这个信息，也仿佛在汲取着仅存的勇气。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轮胎压过不平路面的颠簸声。那个负责看守他们的男人，如同融入了背景的阴影，没有任何声息，但他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力。
林晓月强迫自己冷静，大脑在黑暗中疯狂运转，分析着这唯一的、匪夷所思的线索。
陈默还活着？可能吗？在那样的高压电击下，在那样惨烈的爆炸（如果那是爆炸的话）中，生存的几率能有多大？微乎其微！
可是……如果不是陈默，秦风为什么会写下这个字？他看到了什么？或者……感觉到了什么？
**第二节**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了下来。引擎熄灭，四周陷入一种更加深沉的寂静，只能听到远处隐约的虫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这里似乎是郊外。
车门被拉开，一股带着草木清气和夜晚凉意的空气涌了进来。那个男人依旧沉默地抓住他们的胳膊，将他们带下车。
脚下是松软潮湿的泥土和硌脚的碎石。他们被带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了一段路，然后停了下来。
眼罩被猛地扯下。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林晓月不适地眯起了眼睛。几秒钟后，她才勉强看清周围的景象。
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厂房内部，空间很大，头顶是锈迹斑斑的钢架，月光从破损的屋顶和窗户倾泻而下，在地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铁锈味。
而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站着几个人影。
为首的一人，背对着他们，身形挺拔，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几乎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仅仅是那个背影，就让林晓月的心脏骤然漏跳了一拍！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恐惧和一丝荒诞希望的熟悉感，攫住了她！
那人似乎听到了动静，缓缓地转过身来。
月光勾勒出他的侧脸轮廓，清俊，苍白，带着一种近乎非人的冷静。而当他完全转过身，将整张脸暴露在月光下时——
林晓月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有失声叫出来！
那是……陈默？！
不！不对！
**第三节**
那张脸，确实与陈默有七八分相似，一样的清瘦轮廓，一样高挺的鼻梁。但是，眼前这个人，看起来比陈默年纪稍大一些，约莫二十七八岁，气质也更加冷硬、沉稳，甚至带着一种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挥之不去的阴郁。他的眼神，不像陈默那样燃烧着仇恨的火焰，而是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冰冷，漠然，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在其中激起丝毫涟漪。
他不是陈默。
他是谁？！
林晓月心中的惊涛骇浪尚未平息，那个男人已经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与陈默清冷的声音截然不同：
“林晓月女士，秦风。”
他准确地叫出了他们的名字，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最后落在林晓月苍白的脸上，那眼神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你是谁？”林晓月将秦风护在身后，强作镇定地问道，声音却依旧带着一丝无法控制的颤抖，“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微微抬了抬手。旁边一个手下立刻递过来一个平板电脑。男人操作了几下，然后将屏幕转向林晓月。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年轻许多的、笑容温婉的苏婉晴，她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眉眼精致却同样没什么表情的小男孩。而苏婉晴的身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面容严肃冷峻的男人，他的大手，正保护性地放在苏婉晴的肩头。
那个男人的脸……与眼前的这个男人，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更加年轻，少了几分阴郁，多了几分锐气。
**第四节**
“我姓陈，陈凛。”男人收回平板，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苏婉晴，是我的母亲。”
陈凛？！苏婉晴的……另一个儿子？！陈默的……哥哥？！
林晓月的大脑再次遭遇了信息过载的冲击！她从未听陈默提起过他还有一个哥哥！苏婉晴的资料里也从未显示！
“你……”林晓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问什么。震惊和疑惑如同乱麻，缠绕着她。
“我和小默，是同母异父。”陈凛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直接给出了答案，语气依旧平淡，“他跟着母亲，我跟着父亲。母亲去世后，我们便失去了联系。”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变得锐利，如同手术刀般剖析着林晓月：“我一直在暗中调查母亲死亡的真相，也在关注着小默。只是我没想到，他会用那么……激烈的方式。”
他的话语里听不出什么兄弟之情，只有一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审视。
“所以……是你救了我们？”林晓月终于理清了一丝头绪，心中却并未感到多少轻松。这个陈凛，给人的感觉比陈默更加危险，更加难以捉摸。
“可以这么说。”陈凛微微颔首，“我的人在监控‘晨曦’，恰好目睹了最后的混乱。将你们带出来，是出于……对我那便宜弟弟最后行为的尊重，也是因为，你们对我……还有用。”
他用词精准而冰冷。“尊重”和“有用”，清晰地划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并非盟友，只是暂时的、互相利用的对象。
**第五节**
“小默他……”林晓月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让她心脏绞痛的问题，“他还……活着吗？”
陈凛沉默地看着她，那双酷似陈默、却更加深邃冰冷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泄露。月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如同大理石雕塑般坚硬而无情。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就在林晓月几乎要被这沉默逼疯的时候，陈凛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却抛出了一个比直接回答“是”或“不是”更加令人心惊肉跳的答案：
“他的身体，在秦振华手里。”
“而他的意识……”
陈凛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向林晓月，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个让她魂飞魄散的词语：
“……在‘归墟’的边界。”
（第三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