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影魔的袭击虽被迅速平定,却在海皇城乃至整个东海之滨投下了一层难以驱散的阴霾。敌人不仅精准地撕开了空间,目标更是直指身怀六甲的海皇陛下与其腹中那蕴含无限可能的胎儿,其用心之险恶,手段之诡谲,令人不寒而栗。
深蓝殿的守卫等级提升至前所未有的程度。沧溟亲自出手,以自身精血混合万魔血池本源,在原有的太初古阵之外,又烙印下九千九百道“寂灭魔纹”。这些魔纹平时隐于虚空,一旦有未经许可的强横能量或神识靠近,便会瞬间激发,化作焚天煮海的毁灭风暴。便是半步神皇级的强者贸然闯入,不死也要脱层皮。
同时,针对内部的清洗与排查也悄无声息地展开。璇玑与魇煞联手,一个凭借对海族内部的熟悉与细腻心思,一个动用魔宫遍布各处的暗线,开始梳理所有可能接触到核心信息的人员。很快,几条潜伏极深的暗线被连根拔起,他们或是被人皇域残余势力收买,或是与大陆其他一些对海族与魔宫联盟崛起心怀忌惮的古老宗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清洗过程雷厉风行,血腥而高效,再次向所有心怀不轨者宣告了触碰逆鳞的代价。
然而,关于北冥玄境的那次窥探与终结之间,线索却在此中断。对方异常谨慎,借助虚空影魔和某种古老的隔空诅咒术法发动袭击,真身始终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连沧溟那逆溯而上的一拳,似乎也未能将其彻底留下。
“北冥玄境,自诩神仆,与世隔绝已万年。他们信奉‘玄冥’祖巫,视一切外来力量为玷污,尤其敌视深渊与魔道之力。”深蓝殿内,魇煞恭敬地汇报着搜集来的情报,眉头紧锁,“我们安插的暗哨难以深入其核心区域,只知近半年来,玄境内部的‘永恒祭坛’活动异常频繁,由那几个最古老的家族轮番主持,似乎在准备一场规模空前的祭祀。而关于‘镇渊玺’的消息,更是被列为最高机密,无从探知。”
沧溟慵懒地靠在他的王座上,指尖一枚暗紫色的魔晶缓缓旋转,折射出冰冷的光泽。他听完汇报,紫眸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淡淡道:“继续查。重点查那几个古老家族,尤其是与‘终结’、‘冰寂’法则相关的。本尊不信他们铁板一块。”
“是,尊上。”魇煞躬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殿内恢复安静,只剩下汐翻阅文书时玉简碰撞的细微声响,以及沧溟手中魔晶旋转时带起的微弱气流声。汐的孕肚如今已明显隆起,宽松的冰蓝长裙也无法完全遮掩那孕育着生命的弧度。她处理政务的时间被沧溟强制压缩到了每日最多两个时辰,且大多是以听取汇报和做出最终决策为主,具体细则已完全交由“双执政”模式下的沧溟去监督执行。
此刻,她刚听完璇玑关于潮汐之望学院第一批优秀学员毕业分配方案的简述,并给予了原则性批复。放下玉简,她轻轻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后腰,冰蓝色的眼眸望向窗外蔚蓝的天空,却仿佛能穿透无尽虚空,看到那片被永恒冰雪覆盖的北境。
“北冥……他们为何会对我们的孩子如此感兴趣?”这是萦绕在汐心头最大的疑问。若只是因为忌惮魔神与海皇结合的力量,大可在他们羽翼未丰时动手,为何偏偏选在她孕期,且目标如此明确地针对胎儿?
沧溟手中的魔晶停止旋转,他抬眸看向汐,目光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紫眸深处闪过一丝幽暗的光芒。“我们的子嗣,汇聚了你我本源。你的水皇之力代表着‘生’与‘滋养’,而本尊的魔神之力,某种程度上,亦触及‘灭’与‘归墟’。这两种力量在其体内达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衡与融合,甚至……可能孕育出了一丝超越当前世界法则的‘混沌雏形’。”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对于北冥那些信奉极端‘终结’、追求万物归于‘永恒静寂’的疯子而言,这种蕴含着无限可能性的‘混沌雏形’,或许是打破他们固有认知的威胁,但也可能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祭品’或‘钥匙’。”
“祭品?钥匙?”汐心中一凛,抚着小腹的手下意识地收紧。她想起那支蕴含着纯粹“终结”法则的箭矢,若当时真的击中,后果不堪设想。那不是简单的杀戮,更像是一种……针对生命本源的“格式化”或“同化”。
“不必忧心。”沧溟起身,走到她身边,大手自然地覆上她的小腹,一股温润醇厚的本源力量缓缓渡入,安抚着因为母亲情绪波动而略显躁动的胎儿,“有本尊在,无人能动你们分毫。北冥若敢再来,便叫他们有来无回。”
他的话语带着绝对的自信与力量,掌心传来的暖意驱散了汐心头的寒意。她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感受着那强而有力的守护,轻轻“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腹中的孩子突然猛地动了一下!这一次的胎动,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并非单纯的汲取力量或舒展身体,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与外界某种存在产生共鸣的律动!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自汐的生命本源深处荡漾开来,并非言语,却传递出一种混合着好奇、渴望,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亲和感?而这股意念波动的指向,赫然是北方!
汐和沧溟同时一怔!
“这是……”汐惊讶地内视,能清晰地“看到”腹中那团孕育着生命的光茧,正散发着柔和而活跃的光芒,那光芒的波动频率,竟与当日她在本源之海中感应到的、来自北冥方向的“镇渊玺”波动,有着某种奇妙的相似之处!
沧溟紫眸微眯,仔细感应着那胎动中蕴含的奇异律动,脸上首次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他似乎……对北冥那边的气息,有所感应?”
这太不可思议了!一个尚未出世、连神魂都未完全凝聚成型的胎儿,竟能跨越无尽空间,感应到另一件上古神器的法则波动?
“是因为四神器共鸣的影响?还是……”汐想到沧溟方才的话,“因为他体内那丝‘混沌雏形’,对同源或相克的法则力量天生敏感?”
仿佛是回应父母的猜测,腹中的胎儿又接连动了几下,那意念波动中的“渴望”与“亲和”感愈发明显,甚至带着一丝催促的意味,仿佛在说:“那里……有熟悉的东西……想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人都陷入了沉思。胎儿对北冥镇渊玺的异常感应,无疑证实了北冥界壁的问题严重性,同时也带来了一丝契机——或许,这个集双方血脉与混沌雏形于一身的孩子,本身就是解决这场危机的一个关键变量?
但这也意味着更大的风险。北冥玄境敌友不明,且明显对胎儿怀有恶意。若依循这感应前往,无异于羊入虎口。
“此事,需从长计议。”沧溟沉声道,收回了覆在汐腹间的手,眼神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深邃,“孩子的感应是个线索,但不能作为行动的依据。当务之急,是尽快让你恢复,并设法先稳定‘东华沧溟珠’。”
汐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她轻轻抚摸着腹部,试图以神识传递安抚的意念。那躁动的胎儿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安抚,渐渐平静下来,但那丝对北方的奇异感应,却如同种子般,埋藏在了生命的最深处。
接下来的日子,汐更加专注于调养自身,同时不断尝试以更温和的方式沟通本源之海中的“东华沧溟珠”投影。有了上次的经验,她不再试图强行靠近,而是如同水滴石穿般,每日以自身纯粹的海皇气息温养那黯淡的珠影,试图化解那萦绕其上的灰败之气。
进展缓慢,却并非毫无成效。那珠影的光芒似乎不再继续黯淡,偶尔,在她气息最平和之时,甚至会传来一丝微弱的、带着依赖意味的回应。
而沧溟则一边处理政务,一边加紧了对外情报的搜集与对内部防御体系的巩固。他派出了数支由魔宫精锐与擅长隐匿的海族组成的混合小队,携带特制的、能隔绝气息与占卜的法器,秘密前往北冥玄境外围,进行更深入的侦查。
同时,他也开始着手准备一些东西。深蓝殿的地下密室中,时常传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沧溟在以自身魔神本源,结合从万魔血池深处提取的混沌物质,以及汐提供的精纯水元,炼制着什么。无人知晓那是什么,唯有偶尔逸散出的、足以让神阶强者神魂战栗的气息,预示着那绝非寻常之物。
时间在紧张与筹备中悄然流逝。汐的孕期进入了最后阶段,腹中的胎儿成长速度惊人,生命气息澎湃如海,那融合了双亲本源的混沌气息也愈发明显。他(她)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尤其对沧溟的气息格外亲近,每当沧溟以本源力量温养汐时,小家伙便会异常活跃,仿佛在贪婪地吸收着那同源的力量。
这一夜,月华如水,透过水晶窗棂洒入寝殿。
汐在沧溟的陪伴下安然入睡。自从有孕后,她已很少深度冥想,更多的是依靠自然的睡眠来恢复精神。
然而,今夜她的梦境却并不平静。
她梦见自己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原,天空是永恒的灰暗,鹅毛般的大雪无声飘落,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仿佛能冻结灵魂。远处,一座巍峨如同山岳的黑色冰川矗立,冰川深处,隐约可见一枚巨大的、散发着黯淡蓝光的方形玺印,正是“北冥镇渊玺”!但此刻,那玺印之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浓郁的灰败死气如同活物般从裂痕中不断渗出,侵蚀着周围的冰层。
而在镇渊玺下方,无尽的黑暗深渊中,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发出沉闷而令人牙酸的撞击声,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冰原剧烈震颤,镇渊玺上的裂痕也随之扩大一分。
就在这时,梦境视角猛地拉近!汐“看”到在那布满裂痕的镇渊玺核心,镶嵌着一枚拳头大小、晶莹剔透、仿佛凝聚了世间极寒本源的冰晶。那冰晶内部,封存着一滴……暗紫色的、如同活物般缓缓旋转的血液!
那血液的气息,她熟悉无比——正是属于沧溟的、精纯的魔神本源之血!
紧接着,一个苍老、冰冷、带着无尽怨恨与贪婪的声音,直接在她神魂深处响起:
“……混沌之胎……钥匙……归来……终结……伊始……”
轰!
梦境戛然而止!
汐猛地从床上坐起,额间沁出细密的冷汗,呼吸急促,心脏狂跳不止。
“怎么了?”几乎是同时,沧溟便已醒来,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感受到她身体的微颤,紫眸瞬间清明,带着询问与警惕。
汐靠在他怀里,缓了好一会儿,才将梦中所见,尤其是那枚封印在镇渊玺中的魔神之血以及那诡异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你的血?怎么会封印在北冥镇渊玺中?”汐抬头看他,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与不解。
沧溟听完,眉头紧紧蹙起,紫眸中闪过一丝追忆与冷冽。他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道出了一段尘封的秘辛:
“万载之前,本尊自北海深渊苏醒,意识初开,力量未稳,曾与当时镇守北冥的‘玄冥祖巫’残留意志发生过冲突。”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彼时本尊撕裂虚空,一缕本源魔血溅落,恰好沾染了尚未完全沉寂的‘镇渊玺’。后来北冥那些所谓神仆封印了那处战场,想必是以祖巫残留神力,将本尊那缕魔血连同逸散的魔神气息,一并封入了镇渊玺核心,试图以神器之力将其磨灭净化。”
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看来,万年过去,他们非但没能磨灭本尊的魔血,反而让这缕魔血在神器内部与‘终结’法则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生。如今界壁松动,封印减弱,这缕魔血……怕是成了加剧‘镇渊玺’异变的催化剂之一。”
解释清楚了魔神之血的来源,但那个诡异的声音和“钥匙”、“混沌之胎”的称谓,却让气氛更加凝重。
“他们称我们的孩子为‘混沌之胎’,是‘钥匙’……”汐抚着剧烈跳动的心口,那个声音里的贪婪与冰冷让她极为不适,“他们想用孩子做什么?开启什么?还是……终结什么?”
“不管他们想做什么,”沧溟的眼神彻底冰冷下来,周身弥漫起实质般的杀意,“都必须付出代价。你的梦境,绝非空穴来风,更像是北冥那边某种强大的存在,借助与镇渊玺的联系,以及孩子对北冥气息的感应,进行的跨空干扰或……预言。”
他低头,看着汐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以及她下意识护住腹部的动作,眼中的杀意被一种极致的守护欲取代。“放心,有本尊在。他们若敢将主意打到孩子头上,本尊便掀了整个北冥玄境,让那片冰原,彻底化为死域。”
就在这时,仿佛是为了回应父母凝重的情绪,汐腹中的胎儿再次传来一阵强烈而有力的胎动。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躁动或感应,那生命波动中,竟隐隐带着一丝……安抚与坚定的意味?
同时,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融合了水之生机与混沌包容性的力量,自胎儿所在反馈而出,温柔地抚平了汐因噩梦而激荡的神魂。
汐和沧溟再次怔住。
这孩子……似乎比他们想象的,更加不凡。
汐感受着腹中那充满生命力的搏动,以及那奇异的安抚力量,心中的不安渐渐被一种更坚定的母性力量所取代。无论北冥藏着怎样的阴谋,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险,她都会拼尽一切,守护这个孩子。
她抬头,与沧溟对视,两人眼中是同样的决然与默契。
北冥玄境的阴影已然清晰,上古劫难的脚步日益临近。而这场围绕“混沌之胎”与四方神器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深蓝殿外,夜色深沉,仿佛有无形的巨兽,正于黑暗中悄然张开獠牙。而殿内,新生的希望与守护的意志,亦在无声地凝聚、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