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株破土而出的甘薯嫩芽,如同在陈野心田里也种下了一颗定心丸。虽然它们依旧娇弱,需要精心呵护,但那份顽强勃发的生命力,却给了他无穷的信心和底气。周扒皮的经济封锁?在陈野看来,这不过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只要甘薯能成功扩种,所有的封锁都将成为一个笑话!
然而,远水解不了近渴。眼前的困境仍需全力应对。赵虎从镇北堡带回来的盐铁,加上黑皮暗线零星的补充,如同杯水车薪,只能勉强维持云漠县最基本的运转,无法支撑其继续发展,更无法让百姓的生活质量有丝毫改善。一种因物资匮乏导致的沉闷和无力感,依旧像无形的蛛网,缠绕着每一个人。
这天,陈野站在破庙前,看着堆积如山的、品质优良的羊毛和几大罐封装好的“漠北红”,眉头紧锁。这些都是能换回大量急需物资的硬通货,却因为周扒皮的封锁,难以大规模变现。镇北堡的订单稳定,但军队的需求也有上限,而且主要以物易物为主,无法完全解决盐铁短缺的问题。
“他娘的,守着金山要饭吃……”陈野低声骂了一句,脑子飞快转动。必须想办法打破这个僵局,光靠军队和黑皮的暗线,太被动,也太慢了。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羊毛和辣酱,一个大胆的、带着浓烈“陈氏风格”的计划,逐渐在脑中成型。
他立刻召集了赵虎、苏芽,以及刚刚完成一批织架修理的王老蔫。
“咱们的货,是好货,这点毋庸置疑。”陈野开门见山,“但现在的问题是,周扒皮卡住了咱们出货的主要渠道。镇北堡那边量有限,暗线风险又高。所以,咱们得换个玩法,让货自己‘走’出去,让那些被周扒皮吓住的商人,自己找上门来!”
赵虎一脸茫然:“大人,货……咋自己走?还能长腿不成?”
苏芽和王老蔫也疑惑地看着陈野。
陈野嘿嘿一笑,露出那种熟悉的、带着痞气和算计的笑容:“不长腿,但可以长‘翅膀’!咱们来玩一手‘饥饿营销’和‘品牌溢价’!”
他详细解释道:“首先,从下次开始,供应给镇北堡的‘漠北红’,减量!但品质要再提升一点,包装也弄得更像样些,就用王老蔫做的那种小木匣,里面垫上苏芽染色的软布!告诉孙大人,就说因为原料紧缺(被周扒皮卡的),工艺复杂,产量有限,只能优先保证军队的特供,每月数量固定,先到先得!”
赵虎瞪大了眼睛:“减量?还提价?孙大人能答应吗?”
“他不但会答应,还会更看重咱们的东西!”陈野自信道,“物以稀为贵!你越是限量,他越觉得这东西金贵!而且咱们理由充分,是被周扒皮逼的,他只会更恼火周扒皮,更同情咱们!”
“其次,”陈野继续道,“那些带花纹的彩色毛布,还有用新方法处理、更加柔软的极品羊毛,也严格控制流出数量!每次只放出一小部分,要么作为‘精装版漠北红’的赠品搭着卖,要么就搞个小型的‘内部品鉴’,只邀请少数有实力的、信得过的合作方参与,价高者得!”
他这是要把云漠县的产品,从“生活必需品”往“奢侈品”、“特供品”的方向打造,人为制造稀缺性,抬高身价!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陈野目光炯炯,“借力打力!赵虎,你下次去镇北堡,除了送货,还有一个重要任务——散播消息!就说咱们云漠县因为周扒皮的封锁,几种核心特产可能面临断货风险,‘漠北红’和极品羊毛布即将成为绝唱!语气要无奈,要委屈,但也要带着点‘好东西不怕没人识’的傲气!”
他要把周扒皮的封锁,反向炒作成云漠县产品“珍贵”、“难得”的背书!让那些原本观望、甚至被谣言影响的商人产生危机感和抢购欲!
赵虎、苏芽和王老蔫听得目瞪口呆。还能这么操作?这不等于指着周扒皮的鼻子骂街,还顺便用他的恶行给自己打了个广告?
“大人……这……这能行吗?”赵虎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把那个‘吗’字去掉!”陈野一拍桌子,“对付周扒皮这种蠢货,就得用点非常手段!他以为封锁就能掐死咱们?老子偏要让他这泡臭狗屎,变成咱们鲜花的肥料!”
说干就干!新的策略立刻开始执行。
赵虎再次北上镇北堡,严格按照陈野的指示行事。当孙后勤官听到“漠北红”因为原料问题要减产限供时,果然如陈野所料,非但没有不满,反而更加重视,当场表示军队的份额必须保证,价格好商量。而当赵虎“无意间”流露出对云漠县特产可能因封锁而断货的担忧时,孙后勤官更是义愤填膺,痛骂周扒皮不是东西。
很快,“云漠县特产或因黑水城打压面临绝迹”的消息,伴随着那限量供应、包装精美的“特供漠北红”和作为赠品流出的少量彩色毛布,像长了翅膀一样,在镇北堡及周边小范围流传开来。
起初,那些被周扒皮严令吓住的商人们还将信将疑。但当他们亲眼看到连镇北堡的军官们都对那限量版辣酱和彩色羊毛布珍爱有加,听到军队方面对周扒皮的公开不满,一种微妙的心理开始发生变化。
恐慌和贪婪,是驱动商人行动最有效的两种情绪。
“听说没有?云漠县那辣酱,以后可能真买不到了!”
“还有那彩色的羊毛布,暖和又好看,军队里的太太小姐们都抢着要!”
“周扒皮这是损人不利己啊!断大家财路!”
“妈的,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偷偷搞一点,应该没事吧?”
“就是,只要利润够高,值得冒险!”
一些胆子大、门路野的商人,开始暗中活动,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试探性地联系黑皮,或者想办法绕开黑水城,直接前往云漠县方向,希望能抢在“绝迹”之前,囤积一批紧俏货。
云漠县这边,陈野严格控制着出货量和节奏,营造出一种“货源极度紧张”的假象。每一次小批量的交易,都伴随着“这是最后一批了”、“下次不知道还有没有”的暗示,将价格不断推高。原本可能只值一百文的“漠北红”,在黑市上被炒到了三百文甚至更高!彩色羊毛布更是有价无市!
黑皮的暗线渠道,一下子变得异常繁忙和“值钱”起来。他利用以前的关系网,巧妙地周旋于这些冒险的商人之间,不仅高价卖出了积压的货物,换回了比以往多得多的盐铁和银钱,还趁机建立了一条更隐蔽、更高效的走私网络!
云漠县的财政状况,竟在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快速好转!
当赵虎和黑皮将大把的铜钱和银锭,以及堆成小山的盐块、铁料运回云漠县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我的老天爷……这……这么多钱和盐?”
“陈大人……您这是点了石成金的手指头啊!”
“周扒皮要是知道,怕不是要气吐血?”
破庙前再次沸腾了!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压抑的兴奋,而是扬眉吐气的狂喜!人们看着那些实实在在的物资,对陈野的崇拜简直达到了顶点!这位县丞大人,简直能把死局盘活,能把坏事变好事!
陈野看着这景象,心中也松了口气,但他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他知道,这种依靠信息差和炒作带来的繁荣存在泡沫,并非长久之计。真正的根基,在于自身的硬实力——尤其是粮食!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破庙后那隐蔽的角落。
在苏芽和老王头如同照顾婴儿般的精心培育下,那两株甘薯苗已经长出了好几片嫩绿的叶子,藤蔓也开始伸展。陈野当机立断,是时候进行第一次扩繁了!
他亲自挑选了县衙后面一块向阳、避风、土质相对较好的坡地,作为第一块甘薯秘密试验田。带领着绝对可靠的赵虎、苏芽、老王头,利用夜晚的时间,悄悄将试验田深翻、施肥(用的是收集来的腐熟粪肥和草木灰)。
然后,在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陈野亲自动手,小心翼翼地将那两株已经长得比较健壮的甘薯母株,进行压条繁殖。他将长长的藤蔓拉直,选取几个健壮的节位,轻轻压入松软的土中,仅让叶片露出地面,再用小木杈固定。
“这叫压条,”陈野一边操作,一边对好奇的苏芽和老王头低声解释,“每个节位接触到潮湿的土壤,都能长出新的根,变成一株新的甘薯苗。这样,一株变十株,十株变百株……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能有一大片了!”
苏芽和老王头似懂非懂,但看着陈野那笃定的神情,都认真地点着头,将这种方法牢牢记在心里。
接下来的日子,云漠县表面上一片欢腾,利用商业奇谋换来的物资,生活条件得到了显着改善,士气高涨。暗地里,陈野则几乎将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投入到了那片秘密试验田中。他和苏芽、老王头像着了魔一样,每天观察着甘薯苗的生长情况,浇水、除草、松土……
当看到那些被压入土中的节位,陆续生出白色的新根,顶端冒出新的嫩芽时,陈野知道,他离真正的成功,又近了一大步。
商业上的反制初战告捷,农业上的希望正在田野里悄然生长。陈野站在试验田边,看着在月光下泛着朦胧绿意的甘薯苗,又望了望黑水城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周扒皮,你的好日子,快到头了。等老子这甘薯丰收之时,就是你哭都找不到调门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