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连续下了三天。城市笼罩在灰蒙蒙的水汽里,霓虹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扭曲变形。我胸口的暗紫色印记,搏动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像一面被无形之手敲响的警钟。那本河边得来的诡异图册,几乎被我翻烂,里面那些扭曲的线条和符号,仿佛已经刻进了我的脑子里。
“地下的雷响……”我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普通的雷电显然不对,那应该是一种地气或水脉的异常变动。
就在第三天深夜,雨势稍歇,一种奇怪的寂静降临。不是没有声音,而是所有的声音——雨滴声、远处的车流声——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留下一种压抑的、令人心悸的真空。
然后,它来了。
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而是一种沉闷的、来自脚底深处的震动。仿佛有一头巨大的怪兽在地壳下翻身,发出低沉的、令人牙酸的呻吟。窗户玻璃开始轻微震颤,桌上的水杯泛起涟漪。
地下的雷响!
与此同时,我胸口那暗紫色的印记骤然变得滚烫!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皮肉上!剧烈的灼痛让我几乎惨叫出声,但比疼痛更强烈的,是一种清晰的、无法抗拒的“牵引感”。就像有一根无形的锁链,拴在我的灵魂上,另一端则牢牢系在遥远的北方,系在那棵“孽”之槐树的根部!
时机到了!
我强忍着灼痛,猛地从床上弹起。早已准备好的背包就在手边,里面塞着那本图册、一些简单的工具、压缩饼干、水,还有堂叔给的、已经有些皱巴巴的符纸。我没有丝毫犹豫,冲出出租屋,拦下一辆夜班出租车。
“出城,往北,去柳树屯。”我报出老家的村名,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沙哑。
司机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大概觉得我深夜冒雨赶回那个偏僻村落的行径有些古怪,但没多问,发动了车子。
车子驶出城市,投入无边的黑暗雨夜。胸口的灼痛和牵引感成了我唯一的指南针。我闭上眼,努力忽略身体的不适,在脑海中再次复盘那本图册的内容,尤其是标注着槐树与河道连接点、带有漩涡印记的那一页。
“答案在树下……要动土,需趁雷响之时……”墨镜老头的话在耳边回响。柳文谦当年回去,到底埋了什么?是镇压物?是忏悔的见证?还是……某种与“孽”同归于尽的可怕后手?
几个小时后,车子在通往村子的土路口停下。“前面路太烂,车进不去了。”司机说道,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我付了钱,拎着背包下车。冰冷的雨水立刻打湿了头发和衣服。土路果然泥泞不堪,被雨水泡得如同沼泽。远处,村庄的轮廓在雨夜中模糊不清,只有零星的几点灯火,像鬼火般飘忽。
而村口的方向,在我的感知里,却像是一个巨大的、散发着不祥磁场的黑洞。那种庞大的、冰冷的“注视感”比在城里时强烈了何止百倍!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每吸一口都带着浓郁的腐朽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暗红色的光晕?
我咬紧牙关,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村口走去。雨水模糊了视线,脚下的泥泞试图将我吞噬。胸口的印记灼痛依旧,但那牵引力却奇异地减弱了一些,仿佛我已经进入了它的“领域”,它不再需要费力拉扯。
越来越近。我已经能看到那棵老槐树巨大的、如同妖魔般的轮廓。它静静地矗立在雨夜中,枯死的枝桠和那些暗红色的“新芽”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狰狞。树下那片区域,空气似乎都在微微扭曲,散发着低沉的嗡鸣。
我没有直接走向槐树。根据图册的指示和墨镜老头的提示,关键可能在与河道连接的水脉节点。我们村附近确实有一条早已半干涸的小河沟,离槐树约有百米。
我绕开槐树的正前方,朝着记忆中小河沟的方向摸去。雨水让一切都变得模糊而危险。脚下的土地越来越软,带着一股浓烈的腥气。
终于,我来到了小河沟边。由于连日大雨,原本几近干涸的河床有了些许积水,浑浊不堪。我按照图册上的模糊方位,在河岸边一片长满荒草的低洼处停下。
就是这里吗?那个漩涡标记所指的位置?
我放下背包,拿出一个小巧的工兵铲。雨水顺着我的额头流进眼睛,又涩又痛。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开始挖掘。
泥土因雨水而松软,但挖掘并不顺利。铲子似乎经常碰到坚硬的石块,或者被盘根错节的草根缠住。地下的那股沉闷“雷响”似乎已经平息,但周围那种诡异的寂静和槐树方向传来的压迫感却有增无减。
挖了约莫半米深,工兵铲突然“锵”地一声,碰到了什么金属器物!
我的心猛地一跳!有东西!
我丢开铲子,用手扒开湿冷的泥土。指尖触到一个冰冷、粗糙、带有锈蚀感的弧形物体。我加快动作,很快,一个约莫脸盆大小、锈迹斑斑的扁平金属盖状物显露出来。盖子上刻着一些模糊的、与那本图册中类似的扭曲符文,中心位置,赫然是一个早已褪色、但依旧能辨认出的暗红色漩涡图案!
与图册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这难道就是柳文谦留下的“阵眼”?抑或是……封印的关键?
我尝试着去撬动那个金属盖,但它锈得太死,纹丝不动。图册上没有任何关于如何开启的提示。
该怎么办?“地雷响动”的时机可能转瞬即逝!
就在我焦急万分之时,胸口的暗紫色印记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剧烈的刺痛!仿佛被无数根冰针刺穿!与此同时,一股强大无比的吸力从槐树方向猛地传来!
我猝不及防,被这股力量带得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泥泞中。
我惊恐地回头望去——
只见百米外,那棵老槐树笼罩的暗红色光晕,此刻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树干上,那张模糊的女人脸再次浮现,但这一次,五官更加扭曲,眼中是一片空洞的血红!而更可怕的是,在那张脸的旁边,一个更小、更怨毒的暗红色婴儿轮廓,正紧紧依附着,发出无声的尖啸!
它们的“目光”,穿透雨幕,死死地锁定在我身上,锁定了我刚刚挖出的那个金属盖!
“孽”……被彻底惊动了!
它感知到了我,也感知到了我脚下这个东西!
一股混合着秀娥百年痴怨、婴灵纯粹恶毒、以及柳文谦无尽悔恨的冰冷洪流,如同海啸般朝我汹涌扑来!
死亡的气息,瞬间将我淹没。
我低头,看着脚下那个锈死的金属盖,又看向那棵散发着毁灭气息的妖树。
柳文谦……这就是你留下的“答案”吗?一个通往更深渊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