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岚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从疑惑转为震惊，再到全然的不可思议。
她怔怔地看着我，嘴唇翕动了好几次，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先前抱在胸前的双手也不自觉垂到身侧。
我也被她这反应弄得一脸懵，完全没料到爷爷的名字会有这么大的冲击力。
“陈教练，您……您也认识我爷爷？”
我下意识开口，陈岚则是按了按眉心。
“我觉得只要是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没几个人不认识你爷爷的。”
她的话很直白，不过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陈教练作为老资历知道我爷爷的事不奇怪，但是陈岚也就三十岁的样子，她居然也知道。
况且爷爷隐退的也很早，在我记事起，他就一直待在老家了。
如果我没有穿越，今年应该是四十岁，比陈岚大了整整十岁。
就是在陈岚出生以前，爷爷就已经不在武术圈待着了。
我们这边的对话早已吸引了周围姑娘们的注意，原本散在半圆外的人群渐渐往这边聚拢，有人忍不住踮着脚探头，小声议论着“夏侯山是谁啊”“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好奇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我身上，连训练垫上的器械都忘了收拾。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陈岚猛地回头，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自带一股威严，“基础动作练够了？还是套路都记熟了？”
姑娘们被她这一嗓子喊得一激灵，纷纷吐了吐舌头，再也不敢停留，转身快步跑回各自的训练区域，原本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脚步挪动和器械触碰地面的轻响。
看着姑娘们迅速进入训练状态，陈岚的脸色才缓和了些。
她简单跟我们打了声招呼，便回到了工作模式。
陈教练见我眉头紧缩，了然地笑了笑。
“别看小岚现在刀枪棍棒耍的样样精通，其实她以前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了。”
“啊？”
一旁沉默着陪在我身边的琉狸听到这话，目光刷的一下就锁定在陈岚身上。
“有这事？”
我也跟着望过去。
看着陈岚利落纠正队员动作的身影，我心里泛起一阵波澜。
其实我以前和陈岚颇有几分相似，虽没到“讨厌”武术的地步，却也谈不上喜欢。
可我深知“不喜欢”和“讨厌”终究是两回事。
因为一个人若打心底里讨厌一件事，根本不可能沉下心去做好。
但陈岚的枪法招式衔接行云流水，每一个旋转、每一次起落都精准把控着美感，说是目前我见过观赏性最好的也毫不为过。
这样的水准，背后是无数个日夜的苦练，若真打心底里讨厌兵器，根本不可能做到。
“您说她以前讨厌兵器？”
我收回目光，看向陈教练，语气笃定，“这里面应该还有什么隐情吧？”
陈教练闻言也没露出多惊讶的表情，貌似他早就猜到我们会这么问。
于是他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目光转向远处正在指导队员的陈岚缓缓开口。
“没错，小岚能有今天的转变，全是因为一个人——你爷爷，夏侯山。”
又是爷爷？
今天这短短半个时辰，听到的关于爷爷的事情，比我过去三十年加起来都多。
本以为陈教练又要说一些故事给我们听，但他却忽然闭上了嘴。
只见陈岚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指导，正朝着我们这边走来。
陈教练干咳一声，还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小半步，那模样显然是不敢当着女儿的面，把她以前讨厌武术的糗事说出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陈岚在我面前站定，目光先扫过我手中的红缨枪，又转向陈教练，语气平静地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呢？”
“我还有事，就先回拳法区了。”
可能是见陈岚正死死的盯着自己，陈教练挠了挠头立刻就跑开了。
我和琉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几分尴尬，连忙朝着陈教练的背影道了别。
“陈教练再见。”
陈教练的身影一消失在训练馆的拐角，原地就只剩下我、琉狸和陈岚三个人。
训练场上姑娘们还在专注地练枪，破空声和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却偏偏衬得我们这边格外安静，气氛沉重得有些发闷。
“现在对武术专业有没有兴趣了？”
说着话的是琉狸，我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她还不忘问我专业的事。
陈岚原本落在枪杆上的目光瞬间转向我，显然也在等着我的回答。
被她们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注视着，我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就在这进退两难的瞬间，我忽然想起件重要的事，将话题带了过去。
“那个，陈教练。”
我刻意放缓语气，目光落在手中的红缨枪上。
“怎么了？”
“这杆枪，能不能借我一天？”
我抬眼看向她，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
“枪？”
陈岚愣了一下，视线在枪身和我脸上来回扫了扫，眉头微蹙。
“你要做什么？”
我挠了挠头，露出一抹坦诚的笑。
“也没什么......”
“就是在想，多耍耍也许就感兴趣了。”
这话一出，不仅陈岚愣住了，连一旁的琉狸眼睛都瞪圆了。
刚才那沉重的气氛，瞬间消散在我这句半开玩笑的话里。
陈岚盯着我看了几秒，像是在判断我这话的真假。
阳光透过训练馆的玻璃窗落在她脸上，清晰地勾勒出她微微松动的眉峰。
下一秒，她忽然松了口气似的，抬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你要想耍，拿去便是。”
“啊？”
我反倒愣住了，手里的枪杆仿佛都轻了几分。
我原本还在琢磨着要是她拒绝该怎么圆场，没成想她答应得如此爽快。
这倒显得我刚才那小心翼翼的试探有些唐突了，脸颊都不由得发热。
说话间，我下意识瞥了一眼训练馆墙上的挂钟。
时针已经稳稳指向了十点。
这个时间点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我。
还好我说出来了，不然带拖一会儿，就耽误下午的约见了。
既然武器都到手了，我也没有理由在这兜里了。
从开始我就没忘记自己来这的目的。
就是为了这杆红缨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