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城的秋风刚卷落第一片银杏叶,林玥便接到了皇帝的亲笔谕旨——“着靖王妃林氏即刻赴京,主持京城集货拼购试点,务使新政惠及京畿百姓,以彰朕惠民之心”。旨意措辞温和,却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林玥指尖抚过御笔朱印,心中了然:京城是权力中枢,也是利益漩涡,新政推向这里,绝非简单的模式复制,而是一场与宗室、权贵、京商深度博弈的硬仗。
“王妃,京城不比北境与中原,荣亲王、英国公等宗室勋贵,还有内务府掌控的皇商,盘根错节数十年,他们绝不会容新政动其奶酪。”萧天奕将一封密函递到她手中,函中是北境暗卫收集的京城势力图谱,“荣亲王垄断京畿粮食、煤炭贸易,英国公府掌控绸缎采买,内务府总管李福安更是勾结京商联盟,把控宫廷与民间的流通渠道,三方利益捆绑,势力滔天。”
林玥展开图谱,红笔圈出的核心势力如蛛网般覆盖京城,她眸色沉静:“越是艰险,越要去。新政若不能在京城立足,便不算真正的全国推行。荣亲王他们怕的不是拼购模式,而是新政打破垄断、触及权力根基。我们要做的,不是硬碰硬,而是借势、破局、安民心。”
三日后,林玥带着半夏与百名护卫,乘坐低调的青篷马车启程赴京。车辚辚,马萧萧,一路向南,沿途百姓听闻靖王妃亲赴京城推广新政,纷纷夹道相送,不少人捧着自家产的粮食、布料,恳请王妃让京城百姓也能享受到质优价廉的商品。林玥望着车窗外殷切的面庞,心中更添底气:民心所向,便是破局的最大利器。
抵达京城当日,林玥未及休整,便先赴皇宫面圣。养心殿内,皇帝端坐御案后,神色复杂:“林玥,新政在北境、中原成效显着,朕甚为欣慰。但京城乃天子脚下,权贵云集,凡事需谨慎行事,莫要引发动荡。”
“陛下,新政之本是惠民,而非与权贵为敌。”林玥躬身行礼,语气从容,“臣妇此次赴京,不求一蹴而就,只求设一处试点,让京畿百姓先尝甜头。若新政确实利国利民,自然能得到各方理解;若有不妥,臣妇愿即刻停办,绝不推诿。”
皇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朕准你在城南崇文门外设试点,调拨官房作为集货点,所需护卫由京营协助。记住,凡事以稳为先,若遇阻力,可直接向朕禀报。”
林玥谢恩告退,刚出养心殿,便遇上了等候在回廊下的荣亲王。他身着蟒袍,面色倨傲,目光扫过林玥,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王妃远道而来,辛苦了。只是京城规矩多,新政之事,还需顾及各方体面,莫要只顾着邀功,忘了尊卑有序。”
“亲王殿下所言极是。”林玥淡淡颔首,不卑不亢,“但臣妇以为,无论尊卑,百姓生计皆是头等大事。新政若能让京畿百姓少花银钱、多享实惠,便是最大的体面。”
荣亲王脸色一沉,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林玥望着他的背影,眸色微冷:这第一重阻力,已然上门。
崇文门外的集货点很快挂牌,林玥延续了中原的成熟模式,首期拼购商品涵盖粮食、棉布、煤炭、农具,价格比市价低三成,且依旧推行“质量检验台”“百姓监督岗”与“假一赔十”承诺。消息传开,京郊百姓纷纷涌来,首日登记便突破千户,热闹非凡。
然而,这份热闹只维持了三日。第四日清晨,集货点刚开门,便冲进来一群身着黑衣的打手,不由分说地砸毁货架,驱散人群。“奉亲王令,此乃非法经营之地,即刻查封!”为首的壮汉手持腰牌,气焰嚣张。
半夏上前阻拦,却被打手推搡在地。林玥闻讯赶来时,集货点已一片狼藉,百姓们吓得四散奔逃,几名监督队的老者气得浑身发抖。“王妃,他们太过分了!”半夏捂着被撞红的胳膊,眼中满是怒火。
林玥扶起老者,目光扫过满地狼藉,语气平静却带着锋芒:“荣亲王好大的威风,竟敢无视陛下旨意,私闯官办集货点。”她转头对护卫道,“即刻去京营报案,同时将此事原委,加急禀报陛下。”
与此同时,京商联盟也同步发难。他们联合内务府,散布谣言称“集货拼购的粮食掺了沙土,煤炭是劣质石炭,乃是北境用来笼络人心的残次货”,还暗中施压,让京城的中小供货商不敢与集货点合作。更阴险的是,英国公府联合几位御史,再次弹劾林玥“借新政之名,行揽权之实,纵容护卫与百姓冲突,扰乱京城治安”。
一时间,朝堂内外议论纷纷,不少官员为迎合宗室,纷纷附和弹劾之声。皇帝虽有意支持新政,却也忌惮荣亲王背后的宗室势力,一时间竟陷入两难,只是下旨让林玥“暂停试点,静待调查”。
集货点被封,谣言四起,弹劾临门,林玥陷入了赴京以来的最大危机。深夜,驿馆内灯火通明,半夏忧心忡忡:“王妃,陛下让我们暂停试点,怕是想息事宁人。荣亲王他们得寸进尺,我们该怎么办?”
林玥坐在案前,翻阅着暗卫收集的证据——荣亲王垄断京畿粮食贸易,将市价五钱一石的粮食抬至一两二钱,每年敛财百万两;英国公府的绸缎,以次充好供应宫廷,从中渔利;内务府与京商勾结,采买物资时虚报价格,中饱私囊。这些证据,桩桩件件,皆是触目惊心。
“暂停试点,不是退缩,是蓄力。”林玥放下卷宗,眼中闪过决断之光,“荣亲王他们以为,靠权势和谣言就能压垮我们,却忘了京城百姓早已不堪垄断之苦,也忘了陛下最忌宗室与外戚结党营私。我们要做的,就是把真相摆到台面上,让民心与皇权成为我们的后盾。”
她当即制定破局之策,分三步走:
第一步,唤醒民心。林玥让半夏组织之前参与拼购的百姓,将他们买到的平价粮食、棉布与京商售卖的高价劣质商品对比,制成数百份“对比清单”,在京城各大集市、茶馆分发。同时,邀请被荣亲王压榨的粮农、被京商拖欠货款的小商户,联名写下控诉书,张贴在驿馆门外。百姓们亲眼看到清单,听闻粮农的哭诉,再对比自家开销,对宗室与京商的不满瞬间爆发,不少人自发前往宫门请愿,要求恢复集货点,严惩垄断者。
第二步,分化势力。林玥得知京商联盟内部并非铁板一块,部分中小商户长期被荣亲王、英国公府打压,利润微薄。她暗中派人与这些商户接触,承诺“集货拼购开放部分分销权,让中小商户参与其中,共享低价货源与销售渠道”。利益之下,不少商户动摇了,其中一位经营茶叶的商户张老板,率先倒戈,将京商联盟虚报价格、垄断货源的证据交给了林玥。
第三步,面圣陈情。林玥带着百姓请愿书、商户控诉证据,还有荣亲王、英国公府的贪腐密证,再次入宫面圣。养心殿内,她将证据一一呈上,声泪俱下:“陛下,臣妇推行新政,并非为了个人名利,而是为了让京城百姓能过上好日子。荣亲王等人垄断贸易,哄抬物价,中饱私囊,百姓苦之久矣!新政若废,不仅寒了天下百姓的心,更让宗室权贵愈发肆无忌惮,危及皇权稳固!”
她顿了顿,补充道:“臣妇愿以靖王府的信誉担保,新政推行后,京畿商税将至少增收三成,且所有交易公开透明,接受内务府与户部双重监督,绝无半分揽权之意。若有半句虚言,臣妇愿领欺君之罪!”
皇帝看着眼前的证据,又听闻宫外百姓的请愿声,脸色愈发阴沉。他最忌惮的,便是宗室势力尾大不掉,荣亲王的所作所为,早已触及他的底线。林玥的新政,不仅能惠民,更能借机削弱宗室垄断,充盈国库,简直是一举两得。
“好一个危及皇权稳固!”皇帝猛地拍案,眼中闪过厉色,“荣亲王、英国公太过放肆,真当朕老糊涂了!”他当即下旨:恢复崇文门外集货点试点,派京营精锐护卫;彻查荣亲王垄断粮食贸易、英国公府虚报采买价格之事;责令内务府不得干涉新政,户部与内务府共同监督集货点税收。
旨意一下,京城震动。荣亲王得知消息,气得吐血,却不敢违抗皇命,只能眼睁睁看着集货点重新开业;英国公府连忙收敛气焰,主动上缴了部分贪腐银两;京商联盟中的倒戈商户纷纷与集货点签订协议,货源瞬间充足;而那些散布谣言的人,也被京营捉拿,公开问罪。
集货点重新开业那日,崇文门外人山人海,百姓们争相登记拼购,脸上满是喜悦。张老板带着自家的茶叶赶来,笑着对林玥道:“王妃,您说得对,跟着新政干,既赚了钱,又能挺直腰杆做人!”
林玥站在集货点前,看着百姓们井然有序地排队,看着监督队的老者认真核对商品,心中感慨万千。这场京华博弈,她没有依赖萧天奕的军事力量,而是凭借民心、智慧与对皇权的精准把握,硬生生撕开了宗室与权贵织就的樊笼。
深夜,驿馆内,半夏兴奋地汇报:“王妃,首日订单就突破五千单,京郊百姓都赶来了,还有不少京城官员的家眷也悄悄登记了!户部传来消息,仅今日的商税就比往日多收了百两银子!”
林玥点点头,却没有丝毫懈怠:“这只是第一步。京城的阻力远未消除,荣亲王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后续还会有暗箭。我们要尽快完善流程,将京城试点打造成样板,让陛下看到新政的长远价值,这样才能推动全国推广。”
她走到窗前,望着京城的万家灯火,眼中满是坚定。从北境的黑石村,到中原的洛阳城,再到如今的京城,新政的脚步从未停歇。这场博弈,不仅是商业模式的革新,更是权力与民心的较量。她知道,前路依旧漫长,或许还会有更凶险的危机,但只要守住惠民的初心,握紧民心与律法这两把利器,就没有破不了的局,没有推不开的新政。
而此刻的养心殿内,皇帝看着新政的初步成效,心中已有了决断。他提笔写下一道密旨,送往靖安城:“着萧天奕整饬北境军务,待京城新政稳固,便将‘集货拼购’推向全国,由林氏总领其事,各地官府、军队全力配合。”
一道密旨,将新政推向了全国推广的新阶段。林玥站在京城的月光下,仿佛已看到新政的光芒,从京华辐射向四方,照亮大燕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