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城的工坊里,晨光透过高窗洒在案板上,林玥正拿着一块混纺面料反复摩挲——指尖触到的是北境厚棉布的粗粝质感,混着西漠雪莲绒的柔滑,暖意顺着指尖漫上来。案板上摊着几张草图,最上面一张画着嫁衣的样式:立领窄袖,腰间束着宽腰带,下摆开衩到膝盖,方便骑马或行走,与京城那些拖曳的凤冠霞帔截然不同。
“王妃,这料子真要做嫁衣?”旁边的裁缝张师傅皱着眉,手里捏着针,“咱们北境的姑娘出嫁,虽说不如京城讲究,可也得有红绸、绣金线,您这料子是耐穿,可看着……太素了。”
林玥拿起草图,指着上面的刺绣纹样:“张师傅您看,我没说不绣,只是不绣龙凤,绣咱们北境的东西。这领口绣一圈雪莲,象征干净;袖口绣山水,是咱们守着的土地;腰带这里绣上麦穗和弩箭,麦穗是百姓的收成,弩箭是士兵的守护——这才是咱们北境的嫁衣,不是吗?”
张师傅凑过去看,手指点在麦穗纹样上:“可这麦穗刺起来费功夫,而且红色的线配这灰底,会不会不显眼?”
“用暗红的线,绣得密一点,远看是素的,近看有细节。”林玥笑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小捆线,“您试试这个,是商盟送来的南方丝线,颜色正,还耐磨。”张师傅接过线,在面料上试了几针,暗红的麦穗在灰底上若隐若现,确实不张扬却有分量,他点了点头:“成,俺听王妃的,这嫁衣准保又好看又好穿!”
正说着,阿春掀开门帘跑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做好的喜糖——是用北境的麦芽糖裹着炒芝麻,外面包着红纸,纸上印着小小的雪莲图案。“王妃,您看俺们做的喜糖!医馆的学徒们都上手了,一天做了两百多斤,够不够分?”
林玥拿起一颗,剥开红纸咬了一口,甜而不腻,芝麻的香混着麦芽糖的糯:“好吃!够了,到时候分发给百姓和士兵,每个人都能沾沾喜气。对了,街道上的红绸挂得怎么样了?”
“老周大爷带着人在挂呢,就是……”阿春挠了挠头,“东街和西街都挂满了,可城南的百姓也想挂,说要从城门挂到广场,现在红绸不够了,老周大爷正急着呢。”
林玥心里一暖,百姓的热情比她预想的还高。她想了想,对阿春说:“你去帅府库房,把商盟送来的南方丝绸取几匹,都是红色的,让老周大爷先用着。就说这是商盟特意送来的贺礼,让大家一起用,也谢谢他们之前帮咱们推广商股凭证。”
阿春眼睛一亮:“太好了!俺这就去!”说着就提着竹篮跑了出去,裙摆扫过地上的布料,带起一阵细碎的风。
张师傅看着阿春的背影,笑着说:“王妃,您这婚事,比咱们北境过年还热闹。俺活了五十岁,从没见百姓这么上心过,以前城主家办喜事,都是官府逼着百姓凑份子,哪像现在,大家都抢着干活。”
林玥拿起剪刀,剪下一块面料:“因为大家知道,这不是我和萧天奕两个人的婚礼,是咱们北境安稳后的第一个大喜事。以前苦日子过够了,现在能好好办场喜事,大家都高兴。”
与此同时,城外的马场里,萧天奕正看着追云训练迎亲的骑兵队。一百名士兵穿着新缝的玄色劲装,骑着西漠送来的汗血马,排成整齐的队列,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格外整齐。
“元帅,迎亲路线定好了,从帅府出发,走东街、西街,绕城南广场一圈,再回帅府。”追云手里拿着一张地图,指着上面的路线,“沿途都安排了士兵维持秩序,百姓们想围观,也不会挤到您和王妃。”
萧天奕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最前面的两匹马上——那是他和林玥的坐骑,他的马身上披着红绸,鞍上挂着铃铛,林玥的马则绣着雪莲纹样的鞍垫,是阿春特意让人做的。“百姓们要是想送东西,别拦着,咱们备个大筐,收下的贺礼之后都分给粥棚,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俺明白!”追云笑着说,“昨天还有老兵来找俺,说想在迎亲的时候吹号角,俺已经答应了,到时候一队号角手在前头开路,热闹得很!”
萧天奕刚要说话,就见马场门口跑来一个小厮,是帅府的下人:“元帅,工坊的张师傅派人来说,嫁衣那边有点事,让您和王妃过去看看。”
两人立刻骑马往工坊赶,刚进门就看到张师傅一脸局促地站在案板前,旁边放着那件快做好的嫁衣——原本素净的领口,不知何时多了一圈金线绣的缠枝纹,与林玥设计的雪莲纹样混在一起,显得有些杂乱。
“张师傅,这是怎么回事?”林玥走过去,拿起嫁衣,手指拂过金线。
张师傅搓着手,小声说:“王妃,俺……俺觉得您的嫁衣太素了,怕别人说您委屈,就偷偷加了点金线,想着好看些。俺知道错了,现在就拆了……”
林玥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一软——老工匠是一片好意,怕她受委屈。她放下嫁衣,笑着说:“张师傅,您别拆,这金线绣得很好看。咱们这样,把金线缠枝纹留着,顺着雪莲的边缘绣,不抢雪莲的风头,反而像给雪莲镶了边,您看怎么样?”
张师傅愣了一下,凑过去看了看,恍然大悟:“对啊!这样既好看,又不丢您设计的意思!王妃您真是心细,俺这就改!”
萧天奕站在一旁,看着林玥和张师傅讨论嫁衣的细节,嘴角忍不住上扬——她总是这样,既能坚持自己的想法,又能尊重别人的心意,这才是北境百姓愿意跟着她的原因。
处理完嫁衣的事,两人又去了城南的广场——这里是婚宴的场地,老周正带着一群百姓搭棚子。棚子用的是军营里的帆布,又宽又结实,能遮雪挡风。看到林玥和萧天奕,老周立刻迎上来:“元帅,王妃,您看这棚子够不够大?俺们算了算,能摆五十桌,百姓们都想过来吃喜酒,俺怕坐不下,还想再搭两个小棚子。”
林玥环顾广场,地上已经画好了桌位的标记,旁边堆着百姓送来的柴火,准备婚宴时取暖。“够了,五十桌正好,咱们别搞太多,不然照顾不过来。对了,婚宴的菜准备得怎么样了?”
“伙房的王师傅正试菜呢,您要不要去尝尝?”老周说着,就引着两人往旁边的临时伙房走。伙房里热气腾腾,王师傅正拿着勺子,给一碗雪莲羹调味。看到他们,连忙端过几道菜:“元帅,王妃,您尝尝这几道——北境的手抓羊肉,炖了三个时辰,烂乎;中原的糖醋鱼,用的是咱们城外河里的鱼;西漠的烤饼,加了青稞粉,管饱;还有这雪莲羹,加了蜂蜜,甜而不腻。”
林玥尝了一口手抓羊肉,肉质软烂,带着淡淡的草药香:“王师傅,这羊肉里加了什么?这么香?”
“加了王妃您之前教俺们的去腥草,还有点西漠的香料,是西漠使团送来的。”王师傅笑着说,“俺还按您的意思,每道菜都有说法:手抓羊肉是‘大家一起抓,日子一起发’,糖醋鱼是‘甜甜蜜蜜,年年有余’,烤饼是‘团团圆圆’,雪莲羹是‘纯洁长久’。”
萧天奕拿起一块烤饼,咬了一口,青稞的香混着芝麻的脆:“好!就按这个菜单来,让大家吃好喝好,也尝尝咱们北境、中原、西漠的味道,像一家人一样。”
正说着,商盟的使者突然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布包:“萧元帅,林王妃,总舵主听说您二位在筹备婚宴,特意让俺送些东西来。”打开布包,里面是几串晶莹剔透的珠子,还有一卷红色的丝绸,“这珠子是南方的珍珠,用来装饰王妃的嫁衣正好;这丝绸是蜀锦,比普通红绸更结实,百姓们挂街道也能用。”
林玥拿起珍珠,珠子圆润光滑,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替我们谢谢总舵主,太费心了。”
使者笑着说:“总舵主说,北境的新政帮了商盟不少忙,这点东西不算什么。对了,总舵主还派了几个南方的厨师来,明天就到,说是帮着做婚宴的菜,让大家尝尝南方的风味。”
送走使者,老周感慨道:“您看,咱们办婚事,不仅百姓上心,连南方的商盟都来帮忙,这要是在以前,想都不敢想啊!”
林玥看着广场上忙碌的百姓,有的在搭棚子,有的在劈柴火,有的在挂红绸,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心里满是温暖。萧天奕握住她的手,轻声说:“这都是因为咱们北境现在安稳了,大家都想好好过日子。”
夕阳西下,广场上的棚子渐渐搭好了,红绸挂在棚子的梁上,在暮色中像一片红色的云。嫁衣的最后一针也缝好了,张师傅捧着嫁衣,小心翼翼地放在盒子里:“王妃,您明天试试,要是不合适,俺再改。”
回到帅府,林玥打开盒子,看着那件嫁衣——灰底上,暗红的雪莲、山水、麦穗绣得精致,领口的金线缠枝纹恰到好处,珍珠还没缀上,却已经透着一股不一样的美。萧天奕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好看,比京城的凤冠霞帔好看多了。”
林玥转过身,靠在他怀里:“明天试了嫁衣,咱们再去看看迎亲的骑兵队,然后确定婚期的细节。对了,还要给西漠的左贤王和京城的皇帝写回信,感谢他们的贺礼。”
“不急,今天先休息。”萧天奕揉了揉她的头发,“筹备的事有大家帮忙,咱们不用太累。”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落在帅府的灯笼上,映得红色的灯笼更暖了。远处的广场上,还有百姓在忙碌,隐约能听到他们的笑声,混着风雪的声音,像一首温柔的歌。林玥知道,这场婚礼没有京城的繁文缛节,却有北境最珍贵的东西——百姓的心意、盟友的支持、还有她和萧天奕之间,最踏实的感情。
第二天一早,林玥试穿了嫁衣,大小正好,骑马时也不碍事。萧天奕的迎亲骑兵队也训练好了,一百名士兵骑着汗血马,排成整齐的队列,号角一吹,气势十足。百姓们围在路边,看着他们,眼里满是期待。
“定在三月初六吧,”林玥看着日历,“那天是惊蛰,雪化了,地里能播种了,是个新开始的日子。”
萧天奕点头:“好,就定在三月初六。到时候,咱们骑着马,迎着百姓的祝福,把婚结了,然后一起推新政,一起守北境。”
广场上的红绸还在随风飘动,嫁衣的珍珠也缀上了,婚宴的菜单也定好了,迎亲的路线也确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