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还在簌簌落下，沾在萧天奕的玄色披风上，很快融成细小的水珠，顺着布料的纹路往下滑。林玥望着他眼底映出的自己，发间那支暖玉雪莲簪正随着呼吸轻轻晃动，温润的玉质贴着头皮，驱散了冬夜的寒气，倒像是把刚才他掌心的温度，都留在了发间。
她抬手，指尖轻轻触到簪头的雪莲花瓣，冰凉的玉料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暖 —— 这暖不是来自玉本身，是来自那个单膝跪地时，连声音都带着一丝紧张的男人。她想起去年深秋，密道里的火把突然熄灭，玄夜的残党在黑暗中放冷箭，是萧天奕把她护在身后，自己的胳膊被箭划开一道深口子，血渗进铠甲，他却只低声说 “别怕，有我”；又想起今年开春推 “集货拼购” 时，粮商们集体抵制，她在市集上被围堵，是他带着士兵赶来，却没动粗，只站在她身边，对粮商们说 “林经略使的法子，我信，你们若不信，我以北境军的名义担保”。
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过，林玥的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却笑着说：“萧天奕，你这簪子…… 做得真好看。”
萧天奕慌了，伸手想擦她的眼泪，手指碰到她的脸颊，才发现是暖的 —— 不是伤心的泪。他松了口气，嘴角扬起一个难得的、有些笨拙的笑：“你喜欢就好，我还怕你觉得太素净，西漠的工匠说，雪莲是北境最能扛冻的花，像你……”
“像我？” 林玥挑眉，故意逗他，“像我什么？像我天天泡在工坊里，手上全是茧子？”
“像你不管遇到什么难事儿，都能扛过去。” 萧天奕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 —— 那是画图纸、握锤子磨出来的，“而且，雪莲好看，你戴着更好看。”
城楼下的欢呼声还没停，反而越来越热闹。有个卖糖人的老汉，举着一个捏成雪莲形状的糖人，踮着脚喊：“林经略使，萧元帅！俺这糖人送给你们，祝你们和和美美！” 旁边的孩童们跟着起哄，纷纷把手里攥着的雪莲花瓣往城楼上抛，白色的花瓣在灯火下飘，像一场小小的雪，落在两人的肩头。
林玥低头看着那些花瓣，突然拉着萧天奕的手：“走，咱们下去。”
“下去？” 萧天奕愣了一下，“下面人多……”
“人多才好。” 林玥笑着，已经迈步往台阶走，“他们帮咱们守着北境，咱们的事儿，也该让他们看着。”
萧天奕快步跟上，自然地揽住她的腰，帮她挡住迎面吹来的风雪。台阶上的雪已经被守城的士兵扫过，却还是有些滑，他走得慢，一步一步扶着她，像怕她摔着。走到城楼门口时，守在那里的士兵们突然齐齐鞠躬：“恭喜元帅，恭喜经略使！” 声音响亮，震得雪粒从门楣上掉下来。
林玥停下脚步，对着士兵们笑了笑：“多谢你们。以后还要辛苦你们，和咱们一起守着北境。”
“愿为元帅、经略使效死！” 士兵们齐声应着，眼里满是真诚 —— 他们都是北境本地人，有的家人曾被玄夜的残党害过，有的是流民被林玥的新政收留，对这两个人，早已不是单纯的上下级，而是打心底里认的 “守护神”。
走出城楼，百姓们立刻围了上来，却没人挤，只是远远地站着，笑着送上祝福。老周推着独轮车挤到前面，车上放着一笼刚蒸好的雪莲糕，冒着热气：“萧元帅，林王妃（百姓们已经改口了），俺老婆子连夜做的雪莲糕，用的是今年新收的青稞粉，你们尝尝，沾沾喜气！”
林玥接过一块，咬了一口，甜而不腻，还带着淡淡的雪莲香。她递给萧天奕一块，看着老周说：“周大爷，谢谢您，真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 老周笑得眼睛都眯了，“俺们还商量着，等你们办婚事，俺们家家户户都出点力，把靖安城好好装点装点，让全北境都知道，咱们的萧元帅和林王妃成亲了！”
旁边的阿春也挤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包，递给林玥：“王妃，这是俺采的草药，有驱寒的，还有治伤口的，您和元帅平时要注意身子，别太累了。” 布包上还绣着一朵小小的雪莲，针脚有些歪，却看得出来很用心。
林玥接过布包，紧紧攥在手里，眼眶又热了：“阿春，谢谢你，你有心了。”
“俺能有今天，都是王妃给的。” 阿春红了脸，小声说，“以前俺是流民，吃不饱穿不暖，是王妃让俺进医馆当学徒，还教俺识字，俺…… 俺就想为王妃做点事。”
周围的百姓们也纷纷开口，有的说要帮忙做嫁衣，有的说要去城外采雪莲来装点街道，还有的老兵说要带着年轻后生们，在婚那天当护卫，不让任何闲杂人等靠近。七嘴八舌的声音裹着雪粒，却格外温暖，像一家人在商量自家的喜事。
萧天奕看着身边被百姓围着的林玥，她正笑着和大家说话，发间的雪莲簪在灯火下闪着光，侧脸被暖光映得柔和。他突然觉得，比打胜仗更让人踏实的，就是此刻 —— 身边有爱人，身前有百姓，身后有安稳的北境。
他清了清嗓子，等大家安静下来，才开口说：“诸位乡亲，我和玥儿谢谢大家的祝福。婚事的事，我们会尽快安排，但是有一点，咱们不搞京城那些繁文缛节，就按北境的规矩来，简单、实在，让大家都高兴。”
“好！听元帅的！” 百姓们齐声应着，又有人喊：“不管怎么搞，俺们都来帮忙！”
热闹了大半时辰，雪下得小了些，萧天奕怕林玥冻着，才带着她往城主府走。百姓们跟在后面送，一直送到府门口，才依依不舍地散去。走进府里，廊下的灯笼已经被点亮，暖黄的光映着地上的薄雪，像铺了一层碎金。
回到厅堂，林玥坐在椅子上，萧天奕给她倒了杯热茶。她捧着茶杯，看着手里的布包，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木盒，递给萧天奕：“给你的。”
“给我的？” 萧天奕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用铁木做的护腕，上面刻着细小的纹路 —— 是北境军军旗的图案，护腕内侧还垫着一层软布，摸起来很舒服。
“之前看你训练的时候，手腕总被弓弦磨红，就找工匠做了这个。” 林玥喝了口茶，小声说，“本来想等你生日的时候给你的，现在…… 就当是回礼了。”
萧天奕拿起护腕，当场就戴在手上，大小正好。他抬手看了看，又看向林玥发间的雪莲簪，突然笑了：“咱们这算不算…… 互相送了定情信物？”
林玥的脸颊红了，点了点头。
萧天奕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玥儿，我知道你不喜欢热闹，所以婚事咱们怎么简单怎么来，但是该有的仪式不能少，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是北境的王妃。”
“我不在乎仪式。” 林玥抬头看他，眼里满是认真，“我在乎的是，以后能和你一起，把北境建设好，让百姓们都能吃饱穿暖，让士兵们不用再担心家人受欺负。只要能这样，就算没有仪式，我也高兴。”
萧天奕心里一暖，把她揽进怀里：“好，都听你的。不过，皇帝那边肯定要通知，还有西漠的左贤王、南北商盟的人，他们都是咱们的盟友，婚事也该让他们知道。”
“嗯。” 林玥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觉得格外安稳，“明天我让人写书信，派人送去京城和西漠。对了，工坊那边还等着我定神机弩量产的方案，还有商股凭证，下个月要推广到狼山脚下的几个村落，得提前和当地的乡老们商量……”
“这些事明天再忙。” 萧天奕打断她，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今天太晚了，你累了一天，该休息了。”
林玥点点头，却没动，依旧靠在他怀里。窗外的雪已经停了，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地上，像一层薄薄的霜。厅堂里很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还有廊下灯笼偶尔被风吹动的轻响。
萧天奕低头，看着怀中人发间的雪莲簪，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他想起刚认识林玥的时候，她还是个被京城抛弃的 “废妃”，却带着一身医术和图纸，在北境的泥沼里硬生生闯出一条路；想起两人在密道里并肩作战，在市集上共同面对质疑，在书房里一起改图纸、定新政…… 那些日子很苦，却也很甜，因为身边有彼此。
“玥儿。” 他轻声说，“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和你一起扛。”
林玥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映着月光，也映着她的身影。她笑了，伸手摸了摸他手腕上的护腕：“嗯，咱们一起扛。”
窗外的月光更亮了，落在两人身上，像一层温柔的纱。发间的雪莲簪，手腕上的铁木护腕，在月光下遥遥相对，像是为这场历经生死的感情，立下了最质朴也最坚定的誓言 —— 从此，北境的风雪，他们一起挡；北境的繁荣，他们一起创；北境的未来，他们一起守。
第二天一早，城主府的门还没开，就有百姓在门口放了一筐新鲜的雪莲花，旁边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祝萧元帅和林王妃永结同心，北境永安。” 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落在雪莲花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无数个小小的祝福，落在这座刚迎来和平的城池上，也落在这对即将携手一生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