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靖安城医药局的院子里就飘起了淡淡的草药香。二十口大铁锅在院中一字排开,锅底的柴火噼啪作响,蒸汽裹着甘草、茯苓的气息,弥漫在清晨的薄雾里。半夏踩着木凳,正往一口铁锅里倒研磨好的沙陀罗花粉,袖口沾着褐色的药粉,额头上满是汗珠——从昨夜到现在,她和三十个学徒几乎没合过眼,连喝水的功夫都要挤。
“半夏姐,阳坡草的粉末不够了!”一个叫阿春的学徒抱着空药袋跑过来,声音带着急颤。阳坡草是中和沙陀罗花寒性的关键药材,之前仓库被玄夜的人烧了大半,剩下的只够支撑半天量产。林玥刚从药局的储藏室出来,听到这话,心里一紧——要是阳坡草断供,解毒散的药性就会偏寒,老人和孩子喝了可能会腹痛腹泻,反而加重病情。
“我让人去城郊的阳坡采摘!”林玥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老周拦了下来。老周肩上扛着一捆新鲜的阳坡草,草叶上还挂着晨露,身后跟着十几个村里的妇女,每人手里都提着装满草药的竹篮。“王妃,俺们听说阳坡草不够,天不亮就带着人去后山采了,这些够不够?”
林玥看着篮子里鲜嫩的阳坡草,眼眶一热——昨夜医药局的动静传遍了城郊,百姓们知道解毒散是救命药,自发地帮着采摘草药。“够!太够了!”她赶紧让人把阳坡草摊在竹席上晾晒,“老周叔,麻烦你们再帮着挑拣一下,把枯黄的叶子去掉,保证药性。”
老周拍着胸脯应下,妇女们立刻围过来,手指飞快地分拣草药,动作熟练得像是在打理自家的庄稼。阿春看着这场景,原本焦急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转身跑回研磨区,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量产的流程早已被林玥细化成六个步骤,贴在医药局的墙上,每个步骤都有专人负责:第一步是药材称重,由书院的学生负责,他们识数,能精准把控“沙陀罗花粉一份、甘草两份、茯苓一份、白术一份、阳坡草半份”的比例;第二步是研磨,流民中力气大的汉子轮流用石臼将药材磨成细粉,磨好的粉末要过三次细筛,确保没有粗渣;第三步是熬制,经验丰富的医官守着铁锅,用木柴控制火候,“先武火煮沸,再文火慢熬半个时辰”,每隔一刻钟就要搅拌一次,防止糊底;第四步是过滤,用三层细布过滤熬好的药汤,去除残留的药渣,保证药液清澈;第五步是分装,妇女们将药液倒入瓷瓶或陶罐,每个容器都要装够“一人三日量”,并贴上写有“每日一次,温水冲服”的纸条;第六步是清点,由半夏负责登记,确保每个村落、每条街道的用量都准确无误。
可刚推进到第三步,又出了岔子。负责熬制的医官王伯突然喊道:“不好!这锅药汤糊底了!”众人围过去一看,锅底结了一层黑渣,药汤也变了色,散发着焦苦味。“都怪俺,刚才去看别的锅,没顾上搅拌。”王伯急得直跺脚,这锅药汤够五十人喝,浪费了太可惜。
林玥却没慌,她让人把焦糊的药汤倒掉,重新添药材:“王伯,您别自责,是我考虑不周,应该给每口锅配个副手,专门负责搅拌。”她立刻从学徒里挑出十个手脚麻利的,分到每口锅旁,“你们记着,文火时每五分钟搅一次,武火时每两分钟搅一次,要是累了就换班,千万别硬撑。”
为了防止再出纰漏,林玥还在每口锅旁挂了个小木牌,上面用红笔写着火候和搅拌时间,连木柴的种类都做了标注——“武火用松柴,火旺;文火用柏柴,火稳”。这法子果然管用,接下来的熬制再也没出现糊底的情况,药汤清澈,草药香也更浓郁了。
另一边,分装环节也遇到了难题——瓷瓶不够。原本准备的两千个瓷瓶,因为之前运输时打碎了三百多个,现在还差五百个。“这可咋整?没有瓷瓶,药汤没法送啊!”负责分装的李婶急得团团转,手里的陶罐空着,却不敢随便用——陶罐密封性不好,药汤放久了容易变质。
林玥看着院里堆放的陶罐,突然有了主意:“把陶罐内壁刷一层蜂蜡!”她让人去通商市的蜜坊买了十斤蜂蜡,加热融化后,让学徒们用刷子均匀地刷在陶罐内壁,“蜂蜡能密封,还能防止药汤和陶罐直接接触,保存三天没问题。”
刷好蜂蜡的陶罐果然好用,李婶试着装了些药汤,盖紧木塞后,倒过来也不漏水。“王妃,您这法子太妙了!”李婶笑着说,手里的动作也快了起来。为了区分瓷瓶和陶罐,林玥还让人在陶罐上用红漆画了个简单的“药”字,避免分发时混淆。
可就在量产即将完成时,追云带着两个暗卫匆匆赶来,脸色凝重:“王妃,刚才暗卫在医药局后门发现一个形迹可疑的人,怀里藏着一包黑色粉末,像是断肠草粉,想混进来污染药材!”
林玥心里一沉——玄夜果然没放弃破坏!她让人把那包黑色粉末拿过来,放在鼻尖闻了闻,辛辣刺鼻,确实是断肠草粉。“人呢?审出什么了吗?”
“人已经被控制住了,是粮铺掌柜的远房侄子,招认说掌柜让他混进来,把断肠草粉撒进药汤里,破坏量产。”追云回答,“他还说,掌柜的已经带着几个人去中央蓄水池附近埋伏,准备今晚强行投毒,不管解毒散有没有量产,都要试一试。”
这是第一个反转——玄夜不仅想破坏量产,还提前了投毒计划,双线夹击,就是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追云,你立刻带三百人去中央蓄水池,加强戒备,务必抓住粮铺掌柜!”林玥下令,“另外,让暗卫在医药局周围加派岗哨,任何人进出都要检查,尤其是送药材和木柴的,绝不能再让奸细混进来!”
追云领命而去,林玥却没放松警惕——她突然想起刚才送来的那批阳坡草,是村里妇女采摘的,虽然都是熟人,但难保没有被收买的。她赶紧让人把还没使用的阳坡草都搬到院子中央,仔细检查,果然在一堆草叶里发现了一小包被藏起来的断肠草粉,外面裹着油纸,和刚才那包一模一样。
“幸好发现得早!”半夏后怕地说,要是这包粉末混进药材里,后果不堪设想。林玥却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淡绿色的粉末:“我早有准备,昨天就在所有阳坡草上撒了追踪粉,除了咱们自己采摘的,外来的草叶上没有粉,刚才这堆草里,只有这一小捆没有粉,所以我才起了疑心。”
这是第二个反转——林玥因为之前仓库被烧,早就做了防范,在关键药材上做了暗记,所以奸细的小动作根本瞒不过她。她让人把那捆有问题的阳坡草烧掉,其余的继续使用,同时让人去村里通知,以后送来的药材都要先经过暗卫检查,确保安全。
夕阳西下时,解毒散终于量产完成——两千五百份药汤,分装在一千七百个瓷瓶和八百个陶罐里,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医药局的大厅里,像一座小山。林玥让人把药汤分成五十份,每份对应一个村落或街道,由士兵和村民组成的“送药队”负责分发。
老周带着村里的几个年轻人,领了属于羊圈村的三十份药汤,往村里赶。刚走到村口,就看到小石头在门口等着,脸色已经红润了不少,看到老周手里的药罐,笑着跑过来:“爷爷,是解毒药吗?俺想给李婶家的二丫送一份,她昨天还没好呢!”
老周摸着孙子的头,眼里满是欣慰:“好,咱们先给二丫送过去,再挨家挨户分,让村里的人都喝上药,再也不怕中毒了。”
与此同时,靖安城的各个角落,送药队的身影随处可见。士兵们背着药箱,村民们提着药罐,挨家挨户敲门,把药汤送到每一个人手里。“张婶,这是解毒药,每天喝一次,连喝三天,记得用温水冲!”“王大爷,您年纪大,喝的时候慢点儿,要是不舒服就喊医官!”
夜幕降临时,全城的药汤都分发完毕。林玥站在医药局的门口,看着远处家家户户亮起的灯火,心里满是踏实。萧天奕策马而来,脸上带着笑容:“追云已经在中央蓄水池抓住了粮铺掌柜,没让他们得逞。解毒散都送完了?”
“都送完了,百姓们都喝上了。”林玥点头,疲惫却满足,“玄夜想靠毒计毁了北境,可他忘了,北境的百姓是团结的,只要咱们一起,就没有迈不过的坎。”
萧天奕翻身下马,握着林玥的手:“接下来,就该轮到咱们清剿狼山的密道了。有了解毒散,百姓们安全了,咱们也能放心地打这一仗了。”
月光洒在医药局的院子里,残留的草药香还在空气中弥漫。林玥看着萧天奕坚定的眼神,知道这场与玄夜的较量,他们已经占了上风。而那些堆放在角落里的空药罐,像是一个个沉默的战士,见证着这场量产之战的胜利,也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最终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