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审讯室的石墙上投下晃动的暗影，巴图的头垂在胸前，额前的乱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反复回荡。林玥将一碗温水递到他唇边，指尖触到他的下巴，冰凉的触感让她皱眉——吐真剂的效力还在，但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本能地抗拒，牙关紧咬着，不肯再喝一口。
“巴图，你刚才说的密道入口，在狼山背面的哪段岩壁？”林玥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量。烛火映在她眼底，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早已看穿他试图在药效减弱前隐瞒的心思。
巴图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睛缓缓睁开，瞳孔里还蒙着一层药效未散的浑浊。他盯着林玥手里的碗，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从狼山脚下的老槐树往西北走三里，有片断壁，藤蔓下面有个半人高的洞，那是第一个入口。”
萧天奕立刻让人取来狼山的简易地图，用炭笔在断壁的位置做了标记。“枯井和破庙呢？”他追问，手指按在地图上的空白处——那里是狼山脚下的荒村，废弃的房屋和枯井不下十处，必须精准定位。
“枯井在荒村最里面，井口有块青石板，上面刻着狼头……破庙是山神庙，神像后面有暗门。”巴图的语速越来越慢，像是每说一个字都要耗尽力气，“玄夜大人说，这三个入口只有核心的人知道，其他人只负责投毒，不准靠近。”
林玥蹲下身，目光落在巴图手腕上的绳结——那是苏木部落特有的编法，绳结里藏着一小片风干的沙棘叶，是部落成员用来祈福的。“你在苏木部落的家人，现在在哪里？”她突然问，语气里多了几分柔和。
巴图的身体猛地一震，浑浊的瞳孔里瞬间有了光亮，随即又黯淡下去。“俺……俺媳妇和娃在部落里，玄夜大人说，要是俺不照做，就杀了他们……”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之前的桀骜荡然无存，“俺也是被逼的，俺不想害北境的人，可俺没办法……”
“只要你说实话，我们能保证你家人的安全。”林玥轻声说，“左贤王和北境有盟约，苏木余党只是少数，只要你帮我们找到玄夜，我们可以请左贤王保护你的家人，让他们远离战乱。”
这句话像是击溃了巴图最后的防线。他抬起头，眼里满是恳求：“真的吗？你们真能保住俺媳妇和娃？”
“我以靖安王妃的名义保证。”林玥点头，“但你必须把所有事都说出来，不能有半点隐瞒——玄夜说的北蛮援军，到底什么时候到？他在靖安城里，有没有接应的人？”
巴图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援军……玄夜大人说，再过五日就到，从西漠边境的黑风口过来，有三百人，带了弓箭和火药……城里的接应人，俺只知道是个粮铺的掌柜，每次接头都在城外的破庙里，他会给俺送腐心草和陶罐，俺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左脸有颗痣。”
“粮铺掌柜？”萧天奕立刻看向追云，“靖安城有多少家粮铺？立刻派人去查，左脸有痣的掌柜，重点排查西坡镇和城郊的粮铺！”
追云刚要起身，林玥却突然抬手制止：“等等，先验证他说的话。”她让人取来之前在泉眼旁找到的陶罐碎片，递给巴图：“你投毒用的陶罐，是不是这样的？”
巴图接过碎片，仔细看了看，点头：“是，就是这种陶罐，是粮铺掌柜给的，说这种陶罐装腐心草汁液，不容易漏。”林玥又让人拿来从他身上搜出的弯刀，“这把刀，是玄夜给你的，还是粮铺掌柜给的？”
“是玄夜给的，苏木余党的人都用这种弯刀。”巴图回答。林玥示意萧天奕稍等，转身走出审讯室，对守在外面的医官说：“把巴图的血样和腐心草样本送去药局，化验一下，看看腐心草里有没有添加其他成分。”
半个时辰后，医官拿着化验结果回来，脸色凝重：“王妃，腐心草里加了中原的‘断肠草’汁液，毒性比纯腐心草强三倍，而且发作更快，之前的护生露只能暂时压制，要是混合了这两种毒，三天内不解毒，就会伤及五脏！”
林玥心里一沉——断肠草是中原特有的毒物，北蛮人很少用，这说明玄夜背后，不仅有苏木余党，还有中原势力在支持！她立刻回到审讯室，将化验结果放在巴图面前：“你知道腐心草里加了断肠草吗？粮铺掌柜有没有跟你说过？”
巴图看着纸上的字，眼神里满是震惊：“断肠草？俺不知道……掌柜的只说让俺按原样投毒，没说加了别的……”他的身体开始发抖，“玄夜大人也没说……难道……难道他们是故意让俺也中毒？”
这是第一个反转——巴图并非完全知情，他也是被利用的棋子，玄夜和粮铺掌柜不仅要毒北境百姓，连投毒的人都想灭口，用加了断肠草的毒液，让巴图也慢慢中毒，就算被抓，也活不了多久。
“他们没告诉你，是怕你不敢投毒。”林玥冷静地分析，“现在你明白了，你只是他们的弃子。如果你能帮我们找到粮铺掌柜和玄夜的密道，我们不仅能救你的家人，还能给你解断肠草的毒。”
巴图彻底慌了，之前的抵抗全没了，急切地说：“俺知道！俺知道粮铺掌柜常去的地方！他每次给俺送东西，都会先去城郊的水车旁等，那里有个暗格，他会把陶罐放在里面，让俺自己去拿！俺还知道，玄夜的密道里，除了三个入口，还有个隐藏的通风口，在狼山的半山腰，只有核心的人能进！”
第二个反转——巴图之前隐瞒了通风口的存在，也没说粮铺掌柜的交接地点，现在因为知道自己被利用，才吐露了关键信息。萧天奕立刻下令：“追云，你带五十个暗卫，去城郊水车旁设伏，注意隐蔽，不要打草惊蛇；阿木，你再去狼山查探，重点找半山腰的通风口，务必确认位置！”
两人领命而去，审讯室里只剩下林玥、萧天奕和巴图。巴图看着林玥，眼神里满是祈求：“王妃，俺都说了，你们一定要救俺，还要救俺的家人……”
林玥让人给巴图服下一小勺临时配制的解毒剂，缓解断肠草的毒性：“我们会兑现承诺，但你得配合我们，接下来可能需要你指认粮铺掌柜，还有画密道的大致路线。”
巴图连连点头，拿起炭笔，在纸上画起狼山的地形——虽然画得粗糙，但标出了三个入口和半山腰的通风口，还有密道里的大致结构，比如哪里有陷阱，哪里是粮仓和兵器库。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士兵跑进来报告：“将军！王妃！西坡镇的老周派人来报，说他们在排查水源时，发现城郊的水车被动过手脚，上面有腐心草的残留，而且有个陌生男人在附近徘徊，看到村民就跑了！”
林玥和萧天奕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担忧——粮铺掌柜可能已经察觉巴图被抓，提前去水车旁查看，幸好老周的人发现得及时。“看来咱们得加快速度了。”萧天奕站起身，“我去水车旁支援追云，你在这里盯着巴图，让他画详细的密道图，顺便派人去药局，尽快配制针对混合毒的解毒剂。”
林玥点头，看着萧天奕离去的背影，又看向巴图：“你画得再详细点，比如陷阱的位置，玄夜的住处，还有他手下的兵力分布，这些都很重要。”
巴图握着炭笔，手还有些抖，但画得很认真。烛火依旧跳动，审讯室里的纸张沙沙作响，窗外的天已经亮了大半。林玥知道，虽然现在掌握了更多信息，但危机还没解除——粮铺掌柜还在逃，玄夜的援军五天后就到，密道里的陷阱和兵力也不清楚，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不能出错。
半个时辰后，巴图画完了密道图，上面标注了三个入口、一个通风口，还有两处陷阱（一处是翻板，一处是毒箭），以及玄夜的住处和粮仓的位置。林玥让人把图收好，送到军营给萧天奕，又让人带巴图去牢房休息，派医官按时给他服解毒剂。
走出审讯室，清晨的阳光洒在军营的操场上，士兵们已经开始训练，喊杀声震天。林玥抬头望向狼山的方向，那里被一层薄雾笼罩，像是藏着无数秘密。她知道，这场与玄夜残部的较量，已经从单纯的水源投毒，变成了牵扯北蛮、苏木余党和中原势力的复杂斗争，而他们，必须在五天内找到所有线索，阻止援军，清剿密道，才能保住北境的安稳。
这时，老周带着两个村民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一块染了暗红色黏液的布：“王妃，这是俺们在水车旁找到的，上面的黏液和您给的检测水反应了，肯定是腐心草！那个跑掉的男人，左脸好像有颗痣，和您说的粮铺掌柜特征一样！”
林玥接过布，凑近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腥气，和巴图描述的陶罐里的黏液一致。“老周叔，辛苦你们了。”她递给老周一瓶检测水，“你们继续排查城郊的水源，尤其是水井和水车，一旦发现异常，立刻报信，注意安全，那个掌柜很狡猾，可能有武器。”
老周接过检测水，用力点头：“王妃放心，俺们会小心的，绝不让他再往水里投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