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的风沙还沾在林玥的衣摆上,她刚踏入听风苑的院门,就看见萧天奕站在廊下的金银花架旁。暮色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玄色常服的袖口挽着,露出半截小臂,手里正捏着片干枯的艾草叶 —— 那是她出发前种在院角的,如今叶尖虽黄,却还透着点韧劲。
“王妃!您可算回来了!” 半夏从后面追上来,手里拎着个沉甸甸的布包,里面是林玥在西域收集的草药样本,“王爷从午时就站在这儿等了,连军务都推了,说怕您回来见不着人。”
林玥没应声,目光只盯着廊下的人。萧天奕也看见了她,手里的艾草叶 “啪嗒” 掉在青石板上,脚步迈得又快又急,没等她走近,就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他的怀抱带着北境暮色的凉意,却裹得极紧,像是要把她这半个月在西域受的风沙都揉掉。林玥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墨香,混着点金银花的淡香,还有他掌心不自觉收紧的力道 —— 她后颈的伤还没好,被他碰到时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怎么了?” 萧天奕立刻松开她,低头去看她的脖颈,果然见浅色的衣领下露着圈绷带,边缘还沾着点褐色的药渍,“伤着了?怎么不跟半夏说?”
“小伤,” 林玥扯了扯衣领,想把绷带遮住,“在流沙谷找毒草工坊时,被碎石划了下,已经涂了护生露,不碍事。” 她怕他追问,连忙把手里攥着的个小布包递过去,“给你带的,西域的黑枸杞,据说泡水喝能明目,你总在灯下看军务,正好用得上。”
布包里的黑枸杞颗颗饱满,还带着点晒干的暖意。萧天奕捏了颗放在掌心,指腹摩挲着那粗糙的纹路,喉结轻轻滚了滚:“在西域没少遭罪吧?”
他没问平叛的细节,也没提毒草工坊的事 —— 追云早上送回的信里已经写得清楚:林玥到西域的第二天就遇上沙暴,护生露的瓷瓶碎了大半,她硬是带着剩下的药,跟着追云在沙漠里走了三天才找到军营;后来清理毒草工坊时,为了抢在月圆前烧掉腐骨草,她整夜没合眼,连手都被火星烫出了几个水泡。
林玥知道他定是听说了,却故意装轻松:“还好,追云他们护着我,没出什么大事。倒是你,北境这边没出乱子吧?医药局的考核章程,各州医馆都落实了吗?”
“都落实了,” 萧天奕伸手替她拂掉肩上的风沙,指腹蹭过她脸颊时,触到一片粗糙的质感 —— 那是西域的风沙刮出来的,“张大夫说,青州的老医官们还特意写了谢帖,说你改的考核条款体谅他们,不用再为认不全字犯愁。”
他说着,目光又落回她的脖颈,伸手想解开绷带看看伤口,却被林玥按住了手:“真没事,待会儿我自己换就行。对了,毒草工坊的腐骨草都烧干净了,我带回来些样本,还有西域医官画的毒草图谱,明天可以给医药局的人看看,以后再遇到就能认出来。”
林玥絮絮叨叨地说着西域的事,从沙暴里护住的护生露瓷片,到当地牧民送的奶酒,唯独不提自己夜里发烧、靠半夏喂药才撑过来的事。萧天奕没拆穿她,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手指却悄悄牵住她的手 —— 她的指腹比走之前糙了些,还留着个浅浅的疤痕,是烧腐骨草时烫的。
“饿不饿?” 萧天奕打断她的话,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厨房炖了羊肉汤,你走之前说想喝的,我让他们一直温着。”
林玥刚想点头,却被萧天奕突然拉近。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暮色里,他的瞳孔深得像西域的夜空,里面只映着她的影子。没等她反应过来,他的唇就覆了上来。
这个吻带着点急切的力道,还有掩饰不住的安心,像是要把这半个月的牵挂都揉进唇齿间。林玥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他的衣襟,感受着他掌心扣在自己腰后的力度 —— 那力道里藏着后怕,藏着失而复得的珍视,比任何话都更直白。
直到她呼吸有些不稳,萧天奕才慢慢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指尖轻轻擦过她泛红的唇角:“以后不许再把自己弄伤了,听见没?”
林玥 “嗯” 了一声,耳尖发烫,却没像往常那样躲开他的目光。她能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知道他这半个月定没睡好 —— 追云说,王爷每天都会翻两遍西域的地图,连她可能经过的每一处水源都标了出来。
两人牵着手往厨房走,青石板路上落着些金银花的花瓣,被暮色染成了浅金色。林玥忽然想起什么,从布包里掏出张叠得整齐的纸,递给他:“这是西域医官写的护生露改良建议,他们说当地气候干燥,护生露可以加些沙棘汁,既能保湿,又能缓解咳嗽,我试过了,效果还不错,回来可以让工坊试试。”
萧天奕接过纸,展开看了看,上面的字迹虽潦草,却写得详细,连沙棘汁的配比都标了出来。他折好放进怀里,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背:“明天让半夏把样本送到工坊,你好好歇着,不用管这些。”
“我不累,” 林玥摇摇头,“正好趁这几天把西域的毒草图谱整理出来,省得以后忘了。对了,流民棚那边的孩子,我走之前答应给他们带西域的小玩意儿,这次在市集上买了些木雕的小骆驼,你帮我拿给半夏,让她明天送过去。”
萧天奕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眼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刚回来就想着别人,就不能先想想自己?”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伤口没好,又熬了一路,今晚必须早点睡,图谱的事明天再说。”
林玥被他说得没法反驳,只好点头。厨房的灯已经亮了,透过窗纸能看见锅里的羊肉汤冒着热气,香气飘出来,混着院里的金银花味,格外暖人。
萧天奕盛了碗汤递给她,里面放了不少她爱吃的萝卜。林玥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一直滑到胃里,驱散了西域带来的寒气。她抬头看萧天奕,他正看着她喝汤,自己却没动筷子,只是偶尔替她夹块羊肉。
“你也喝啊,” 林玥把碗往他面前推了推,“汤快凉了。”
“我不饿,” 萧天奕笑了笑,“看你喝就好。” 他忽然想起什么,起身从柜里拿了个小瓷瓶,倒出颗黑色的药丸递给她,“这是张大夫配的安神丸,你这几天肯定没睡好,今晚睡前吃一颗,能睡安稳些。”
林玥接过药丸,放在手心看了看 —— 药丸带着点淡淡的草药香,是她熟悉的味道。她知道,这定是萧天奕特意让张大夫配的,怕她在西域受了惊,回来睡不安稳。
喝完汤,暮色已经浓得化不开。萧天奕牵着她往卧房走,廊下的灯笼亮着,把两人的影子贴在墙上,像幅分不开的画。走到房门口时,林玥忽然想起什么,拉了拉萧天奕的手:“对了,明天我想去看看医药局的新医官,他们都是刚考核上的,我想跟他们说说护生露的用法,免得再出青州那样的差错。”
萧天奕点头,伸手替她推开房门:“好,明天我陪你去。不过今晚必须早点睡,要是让我发现你偷偷起来整理图谱,以后就再也不让你去西域了。”
林玥吐了吐舌,知道他是认真的。进屋后,萧天奕替她倒了杯温水,看着她把安神丸吃了,又帮她把西域带回来的衣服叠好,才转身准备离开。
“萧天奕,” 林玥忽然叫住他,指了指窗台上的金银花,“明天记得把院里的艾草浇点水,我怕它渴死了。”
萧天奕回头,眼里带着点笑意:“知道了,我会浇的。你赶紧休息,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他轻轻带上房门,屋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