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刀锋
太和殿内,时间仿佛凝固 。
那是一种比死亡更沉重的寂静。数百名大燕王朝的王公贵胄、文武百官,此刻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的泥塑木偶,一动不动。他们的呼吸被死死地压抑在胸腔里,只剩下擂鼓般的心跳声,和那从大殿中央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器械碰撞声。
“叮……”
一声清脆的、金属与白瓷碰撞的轻响,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林玥将最后一柄柳叶刀放入盛满了烈酒的瓷盘中,完成了她那套在众人眼中诡异无比的“净手”仪式 。她没有理会周遭那些充满了惊骇、鄙夷、恐惧与期待的复杂目光。此刻,她的世界里,再无皇帝,再无百官,再无那场关乎生死的豪赌。
她的眼中,只剩下那个躺在长案之上,毫无生气的“病人” 。
她缓缓地,戴上了一双由处理过的、薄如蝉翼的羊肠制成的半透明手套。这个动作,再次让百官席间响起一阵压抑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妖……妖物……”国舅柳承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微微颤抖。
然而,没有人敢再高声喧哗。因为龙椅之上,皇帝萧文德那双深邃的、不带任何感情的龙目,正如同鹰隼般,审视着殿内的一切。他要看的,不是一场审判,而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神迹的诞生 。
林玥走到了软榻前。
她先是用一块浸了烈酒的棉布,仔细地、反复地擦拭着赵青头顶那片早已被剃光了头发的皮肤。随即,她拿起一把闪着森然寒光的、极其锋利的小刀。
“你要做什么!”京兆尹赵德全再也忍不住,失声惊呼。
“备皮,切口。”林玥头也不抬,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话音未落,在所有人骇然的注视下,她手腕一翻,那柄锋利的小刀,便已稳稳地、不带丝毫颤抖地,划开了赵青头顶的皮肤!
一道细长的、殷红的血线,瞬间出现!
“啊——!”
几名胆小的文官,已经吓得惊叫出声,更有甚者,已是面色惨白,摇摇欲坠。
鲜血,瞬间涌出。
然而,林玥的动作,却快得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她左手的小刀还未离开皮肤,右手的镊子便已精准地夹起一块棉布,死死地按压在出血点上。紧接着,她用一种奇特的手法,将几根细小的金属夹子,夹在了切口的两侧。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原本还在不断涌出的鲜血,竟在瞬间,便被止住了大半!
这等闻所未闻的止血手法,让在场那几位太医院的太医,都看得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人体和医理的认知范畴!
皮肤、筋膜、肌肉……
林玥的动作,精准而又高效,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她就像一个最熟练的庖丁,一层一层地,解构着人体最神秘的部位。很快,一块光洁的、带着一丝乳白色的头骨,便彻底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整个大殿,静得能听到所有人的心跳声。
刺耳的骨鸣
做完这一切,林玥放下了手中的小刀,转而,拿起了那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发自灵魂深处恐惧的……手摇骨钻 。
那骨钻的造型极其古怪,通体由精钢打造,钻头尖锐,闪着幽幽的寒光。
“妖女!你……你果然是要……碎其颅骨,取其脑髓!”王振指着那骨钻,声音尖利,充满了恐惧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让所有人都亲眼看看,这个女人,是如何用如此残忍的、魔鬼般的手段,“害死”京兆尹之子的!届时,无论她之前有多少功劳,都将在“金殿杀人”这桩弥天大罪面前,化为齑粉!
林玥没有理他。
她将骨钻的尖端,稳稳地抵在那片光洁的头骨之上。随即,在所有人惊恐欲绝的注视下,她缓缓地,摇动了骨钻的摇柄。
“嘎吱……嘎吱……嘎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骨头被缓缓钻开的摩擦声,在死寂的金銮殿内,清晰地响了起来。
这个声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钻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啃噬着他们早已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几个胆小的文官,再也承受不住这恐怖的景象,竟是双眼一翻,当场昏死了过去。就连那些见惯了沙场血腥的武将,此刻也是个个面色发白,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地吞咽着口水。
唯有两个人,依旧稳如泰山。
一个是萧天奕。他死死地盯着林玥的每一个动作,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全然的、近乎盲目的信任。他相信她。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信 。
而另一个,便是龙椅之上的皇帝。他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表情,但那双透过冕旒缝隙射出的目光,却亮得吓人,充满了对未知事物的好奇,与一种……属于帝王的、冷酷的审视。
林玥的额角,早已被汗水浸透。钻开头骨,需要极大的力量,和对力量绝对精准的控制。稍有不慎,钻头便会刺穿骨头,直接损伤下面脆弱的“识海”,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她的手臂,稳如磐石。
终于,随着“啵”的一声极其微弱的轻响,一块小小的、圆形的头骨,被她完整地,取了下来。
一个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的洞口,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颅内探秘——神迹的初显
“诸位请看。”
林玥的声音,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她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那块圆形的头骨夹起,展示给众人。随即,她又指向那个黑洞洞的颅骨切口。
“这,便是赵公子沉睡三年的根源所在。”
众人强忍着胃中的翻涌,伸长了脖子看去。只见在那洞口之下,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筋膜之下,赫然覆盖着一片暗紫色的、早已凝固了的……血块!
那血块,如同一个狰狞的烙印,死死地压迫在那片不断轻微搏动的、神秘的“识海”之上,散发着一股不祥的死气 。
“瘀……瘀血!”
太医院的几位老太医,同时失声惊呼!他们虽然不懂什么“开颅”,但“瘀血阻滞经脉”的道理,他们却是懂的!
原来……病根,真的在这里!
这一刻,他们看向林玥的眼神,彻底变了。那里面,不再有鄙夷和不屑,只剩下一种对未知领域的、深深的震撼与……恐惧!
“皇帝看着那套奇形怪状的‘器械’,眼神阴鸷。王振低声道:‘此女手段诡异,若能为陛下所用,便是利器;若不能……’皇帝抬手打断:‘先留着。她能救赵青,或许也能解朕的‘金蚕蛊’之困。’”
这个女人,她不仅敢想,她……她竟然真的做到了!她真的打开了人体最神秘的禁区,找到了那个隐藏了三年的病灶!
这已经不是医术了,这是……神乎其技!
林玥没有给他们留下太多震惊的时间。她放下骨片,换上了一把更小的、如同柳叶般的银刀,和一根极细的银质吸管。
接下来的操作,更是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她用那柳叶刀,在那层薄如蝉翼的筋膜之上,轻轻地,划开了一道极其微小的口子。随即,她将那根银质吸管,小心翼翼地,探了进去。
她开始一点一点地,将那些早已凝固的、如同烂泥般的瘀血,吸取出来。
这个过程,对精准度的要求,达到了极致。她的手,不能有哪怕一丝一毫的颤抖。因为在那片瘀血之下,便是人体最脆弱、最神秘的“元神之府”。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整个大殿,静得能听到所有人的心跳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当最后一丝暗紫色的瘀血,被从那小小的洞口中吸出,露出了下面那片虽然苍白、却恢复了正常颜色的“识海”时,林玥,终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她迅速地,将那块圆形的头骨,完美地,复位了回去。随即,她取出早已备好的、由金蚕丝捻成的缝合线,和一根弯曲的缝合针,开始用一种众人闻所未闻的、如同绣花般的精妙手法,将那道被划开的头皮,一层一层地,重新缝合了起来。
当最后一个线结打好,她用干净的丝绢,将伤口周围的血迹,彻底擦拭干净,再敷上特制的药膏,用白布紧紧包扎好时,一场足以颠覆整个时代认知的、惊天动地的“手术”,终于,落下了帷幕 。
做完这一切,她已是香汗淋漓,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身体,也因为脱力而微微摇晃。
她直起身,看着那个依旧躺在软榻上,双目紧闭,毫无动静的赵青,脸上,没有丝毫的得意与喜悦,只有一片属于医者的、平静的疲惫。
整个金銮殿,依旧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手术,结束了。
但,人,还没醒。
这场惊世骇俗的豪赌,究竟是生,是死?是神迹,还是……一场更加可怕的、杀人于金殿之上的……闹剧?
所有的悬念,都指向了那个躺在软榻上的、依旧毫无生机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