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玥那句“三日之后,刘伯若不能下床行走,便算我输”的豪言,如同一道惊雷,在听风苑中久久回荡 。
王守仁面如死灰,李公公眼神闪烁,而围观的下人们,则是一片哗然。他们看着那个躺在担架上、出气多入气少的老花匠,再看看眼前这个身形单薄、言语却掷地有声的新王妃,心中充满了怀疑与震撼 。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然而,林玥却没给任何人留下质疑的时间。她立刻开始了她的治疗 。
“追云!”
“属下在!”
“立刻按我说的,准备一盆温水,一根鹅翎,还有大量的浓盐水。”林玥的命令清晰而迅速,“半夏,去将我方才写下的解毒汤方,立刻煎煮!”
她的安排有条不紊,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专业气场。追云和半夏不敢怠慢,立刻领命而去 。
王守仁见状,终于从震惊中找回了一丝理智,他强撑着最后一丝颜面,色厉内荏地喝道:“催吐?简直是胡闹!病人本就气若游丝,你这般粗暴的手段,与杀人何异!”
“闭嘴。”
开口的,是萧天奕 。
他甚至没有看王守仁一眼,目光始终落在林玥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是全然的信任与维护。“这里,王妃说了算。再有聒噪者,割了舌头,扔出去。”
冰冷的话语,让王守仁和李公公瞬间噤若寒蝉。他们这才惊觉,无论这场赌局的输赢如何,在这靖王府,真正的主宰者,始终是这个喜怒无常的废王 。
很快,林玥需要的东西都备齐了 。
她先是命人将刘伯扶起,然后亲自端过那碗浓盐水,撬开他干裂的嘴唇,小心翼翼地灌了下去。紧接着,她用鹅翎探入其喉,轻轻搅动 。
“呕——”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刘伯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大滩秽物。那秽物呈暗褐色,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未曾消化的食物残渣 。
如此反复数次,直到刘伯吐出的都是清水为止 。
这在现代医学中被称为“洗胃”的急救措施,在此刻的众人眼中,却显得无比粗野,甚至有些残忍。许多胆小的丫鬟都吓得别过了脸 。
唯有林玥,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她仔细地检查着那些呕吐物,确认其中再无毒物残留,才命人将刘伯放平,为他擦拭干净 。
做完这一切,她已是香汗淋漓。这具身体实在太过虚弱,仅仅是这点动作,就让她有些头晕目眩 。
“王妃,药来了。”半夏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汁,快步走了过来 。
林玥接过药碗,闻了闻。浓郁的甘草和绿豆气息扑面而来,正是她需要的味道。她用勺子,一勺一勺地,耐心地将解毒汤喂入刘伯口中 。
整个过程,王守仁都冷眼旁观,脸上的不屑与讥讽越来越浓。在他看来,林玥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跳梁小丑最后的挣扎。用如此低贱的绿豆汤来解“奇毒”,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第一日的治疗,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
刘伯的情况,并没有任何好转。相反,因为催吐和泄毒,他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更加虚弱,脸色也更加蜡黄,仿佛生命之火随时都会熄灭 。
王府的下人们议论纷纷,都觉得这位新王妃太过鲁莽,怕是要输掉这场赌局了 。
李公公更是掩饰不住嘴角的得意,对王守仁低声道:“王太医,您就等着看好戏吧。不出明日,那老东西就得一命呜呼。到时候,我看她如何收场!”
王守仁抚着胡须,阴沉地点了点头 。
第二日,天色微明 。
林玥便已起身,在听风苑中继续为刘伯施针 。
这一次,她所用的针法与为萧天奕治疗时截然不同。她取了数根寸许长的银针,分别刺入刘伯的肝俞、肾俞、太冲、复溜等穴位。这些穴位,都是人体排毒的关键所在 。
她的手法轻柔而精准,每一针下去,都捻转提插,以一种特殊的频率微微震颤着,将一股股微弱的“气”导入刘伯那几近枯竭的脏腑之中 。
这便是她结合现代神经刺激理论与古代针灸术,独创的“活脏针法” 。
一炷香后,林玥收针。她再次为刘伯诊脉,原本沉寂如死水的脉象,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搏动 。
她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
这一整天,她都守在刘伯身边,每隔一个时辰,便喂他喝一次解毒汤,并用温水为他擦拭身体 。
到了傍晚时分,奇迹,开始出现了 。
一直昏迷不醒的刘伯,眼皮忽然轻轻地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他那干裂的嘴唇,也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
“水……水……”
守在一旁的半夏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端来温水,小心地喂他喝下 。
这个消息,如同一阵风,迅速传遍了整个靖王府 。
当李公公和王守仁闻讯赶来时,看到的就是刘伯已经能够自己小口吞咽清水的景象。虽然他依旧虚弱,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却重新燃起了一丝神采 。
王守仁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
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刘伯的手腕,搭上了脉 。
这一探,他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
那脉象,虽然依旧细弱,却不再是昨日那种濡缓无力的死脉,而是变得清晰、规律,带着一股破土而出的顽强生机!
这……这怎么可能?!
仅仅两日,一个濒死之人,竟然真的有了起死回生之兆!
“妖术!这一定是妖术!”王守仁失声叫道,眼中满是惊恐和难以置信。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眼前这颠覆了他一生认知的事实 。
林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如同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跳梁小丑 。
“王太医,我的‘妖术’,能救人。而你的‘医术’,却只能杀人。”她毫不留情地讥讽道,“明日,便是三日之期。你,可准备好了?”
王守仁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第三日,决胜之日 。
听风苑内,挤满了前来围观的下人。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紧张而又期待的神情 。
萧天奕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神色平静,但那双紧握着扶手的手,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
李公公和王守仁站在一旁,面色阴沉如水。王守仁的眼下,带着浓重的黑影,显然是一夜未眠 。
当时辰一到,林玥缓缓从房中走出 。
“王妃,如何了?”追云忍不住上前一步,急切地问道 。
林玥没有回答,只是对着屋内,轻声说了一句:“刘伯,出来吧。”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那扇房门 。
一息,两息,三息……
就在众人以为不会有任何动静,王守仁的脸上刚刚露出一丝侥幸的狞笑时,那扇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推开了 。 一个瘦削的身影,在半夏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一步一步地,从门内走了出来 。
阳光洒在他身上,将他蜡黄的脸照得有些透明。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
但他,确实是自己走出来的!
全场死寂 。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给震住了!
那个三天前还躺在担架上,只剩下一口气的活死人,此刻,竟然真的……下床行走了!
“扑通——”
刘伯走到院中,挣开半夏的搀扶,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林玥的方向,重重地跪了下去 。
他抬起头,老泪纵横,声音沙哑而又激动:“老奴……叩谢王妃……救命之恩!王妃之恩,恩同再造啊!”
这一跪,这一拜,如同一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王守仁和李公公的脸上!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王守仁状若疯癫,冲上前去,死死地盯着刘伯,“假的!一定是假的!你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药!”
然而,回答他的,是全场下人爆发出的、雷鸣般的欢呼声!
“王妃神医啊!”
“王妃真的做到了!”
他们亲眼见证了神迹的诞生!这一刻,林玥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已经不再仅仅是那个不好惹的新王妃,而是一位能够起死回生的、真正的神医!
在这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王守仁的最后一丝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面如死灰,瘫软在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
他输了 。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
林玥缓缓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清冷如冰:“王太医,赌约,你可还记得?”
王守仁浑身一颤,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哀求和恐惧 。
让他当众承认自己是庸医,脱下官袍,永世不得行医?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这是要将他一生的骄傲和尊严,彻底碾碎在泥地里!
“王妃……饶命啊……”他声音颤抖地哀求道,“老夫……老夫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
“饶你?”林玥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草菅人命,险些害死刘伯之时,可曾想过‘饶’字怎么写?你仗着权势,污蔑我为妖女,欲置我于死地之时,又可曾有过半点仁慈?”
她上前一步,气势逼人:“我林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今日,你必须为你的傲慢和无知,付出代价!”
说罢,她不再看他,而是转向萧天奕,微微福身:“王爷,此事,还请王爷做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萧天奕身上 。
萧天奕的目光,缓缓扫过面如死灰的王守仁,和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的李公公,最终,落在了林玥那张清丽而又坚毅的脸上 。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激荡 。
这个女人,不仅给了他站起来的希望,更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狠狠地回击了所有看不起她、算计她的人!她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璀璨夺目!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
“赌,就要服输。”
“追云,替王太医,履行赌约。”
“是!”
追云领命,大步上前,在一片死寂中,毫不留情地,一把撕下了王守仁身上那件象征着荣耀和地位的太医院官袍!
“啊——!”
王守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如同被扒了皮的野兽 。
追云面无表情地将那件官袍扔在地上,冷冷地说道:“王守仁,从今日起,你再不是太医。滚出靖王府!”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曾经不可一世的太医院院使,此刻却像一条丧家之犬,失魂落魄地,被两个侍卫拖出了靖王府的大门 。
李公公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双腿发软,若不是有两个小太监扶着,怕是早已瘫倒在地 。
林玥看都未看他一眼,转身扶起了刘伯 。
这场惊天豪赌,以她的完胜,落下了帷幕 。
而她,也用这无可辩驳的实力,在靖王府,乃至整个京城,真正地,站稳了脚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