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京城的凉意,漫过朱雀大街的青石板。林玥坐在马车里,指尖反复摩挲着锦盒里的三件东西——淡绿色的护生露瓷瓶、叠得整齐的《护生露临床记录册》,还有一个巴掌大的琉璃放大镜。这放大镜是她连夜让北境工匠赶制的,用两层琉璃打磨而成,虽不及现代显微镜精密,却能看清霉菌的形态,正是她准备用来反驳“污秽之说”的关键。
“快到宫门了。”车外传来萧天奕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林玥深吸一口气,将锦盒抱在怀里——里面装的不仅是护生露,更是北境上千将士的性命,还有她想打破太医院保守桎梏的决心。
马车停在金銮殿外,林玥刚下车,就被李默带着两名太医院医官拦住。李默手里捏着本泛黄的《本草旧注》,扬着下巴道:“林医令,陛下已召太医院众卿议过,你这‘护生露’以霉菌为引,按《本草》所言,霉菌乃‘秽气凝露所生’,用之入药,恐伤体脉,你还是趁早收回奏请吧。”
“《本草》未载之物,未必是有害之物。”林玥抬手掀开锦盒,露出里面的琉璃放大镜,“李院判若肯细看,便知这‘霉菌’究竟是秽气,还是救命的良药。”
两人正争执间,殿内传来太监的唱喏:“陛下宣靖王、林医令入殿——”
金銮殿内,明黄龙椅上的皇帝捻着胡须,目光扫过殿中:“林医令,朕闻你奏请推广护生露,可太医院言其‘污秽伤体’,你今日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证明其效用。”
李默抢先出列,将《本草旧注》呈给皇帝:“陛下明鉴!自古入药需取‘清灵之气’,霉菌生于腐物,沾之则生疮疡,臣请陛下令其销毁此药,以免误害将士!”
林玥上前一步,从容躬身,将锦盒中的物件一一摆在殿中案上:“陛下,臣今日以三物证护生露无害且有效。第一物,便是这琉璃放大镜——”她拿起放大镜,对准殿外透进来的晨光,再将一小片培养霉菌的麦麸放在镜下,“诸位大人可上前细看,这霉菌形如细绒,乃‘益菌’,非秽气所生,能吞噬伤口的腐毒,而非伤人。”
一名老臣凑上前,透过放大镜看清麦麸上细密的白色菌丝,惊讶道:“竟真有这般细微之物?倒不似秽气。”其他官员也纷纷上前查看,原本质疑的神色渐渐松动。
李默脸色一沉,又道:“即便非秽气,也未必能治病!说不定只是看着新奇,实则无用!”
“臣的第二物,便是对比之证。”林玥早有准备,示意太监抬上两个盖着锦布的木盘。掀开锦布,左边木盘里是块溃烂发黑的猪肉(模拟士兵的腐骨毒伤口),上面敷着太医院的金疮药,边缘还在往外渗浊液;右边木盘里是另一块同样溃烂的猪肉,刚敷上护生露,淡绿色的药液正缓缓渗入肉中。
“陛下,诸位大人请看。”林玥拿起银勺,轻轻拨开左边木盘的金疮药,溃烂处依旧发黑,甚至有异味传出;再拨开右边的护生露,不过半柱香时间,溃烂边缘已透出淡粉色的新鲜肌理,异味也淡了许多。“这是臣昨日在太医院后院做的试验,同是腐肉,同置一处,护生露能化腐生肌,金疮药却只能暂缓溃烂——此乃药效之证。”
殿内一片哗然,有官员忍不住道:“竟真有这般效果?若是用到人身上……”
“臣的第三物,便是活人证。”林玥话音刚落,萧天奕便侧身让开,身后的赵虎捧着一卷文书走上前,“陛下,草民赵虎,原是北境伤兵营士兵,上月中了黑蝎毒,伤口溃烂至见骨,太医院医官曾言‘需截肢保命’。”他说着撩起裤腿,露出一道浅浅的疤痕,“是林医令用护生露每日敷治,不过十日,伤口便愈合了。这是当时的诊疗记录,还有太医院医官的初诊文书,恳请陛下过目。”
太监将文书呈给皇帝,上面清晰写着“赵虎,蝎毒入骨,溃烂见骨,建议截肢”,落款正是太医院的一名医官。皇帝看着文书,又看向赵虎腿上几乎看不见的疤痕,脸色渐渐缓和。
李默急了,上前一步道:“陛下!此乃孤例!说不定是这士兵体质特殊,护生露若用在他人身上,恐生变数!”
“非是孤例。”萧天奕终于开口,声音沉稳有力,响彻金銮殿,“北境伤兵营自上月用护生露以来,中腐骨毒者共一百三十七人,治愈一百二十三人,治愈率九成;用太医院金疮药者八十一人,治愈二十五人,治愈率仅三成。”他从袖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这是北境伤兵营的每日诊疗记录,每个士兵的姓名、伤情、用药、愈合时间皆有记载,可请吏部、兵部核验,臣愿以靖王爵位担保,绝无半字虚言!”
林玥回头看他,正好撞进他的目光里——那里面没有半分犹豫,满是对她的信任,像一道暖流,瞬间冲散了她在殿上的紧张。她深吸一口气,补充道:“陛下,臣还可当场演示活人用药。方才臣的亲兵在殿外值守时,不慎被刀划到手掌,伤口已有些红肿,臣愿用护生露为他治伤,半个时辰内,便能见止血消肿之效。”
皇帝准了,亲兵很快走进殿中,手掌上的伤口约寸许长,渗着血珠,边缘已泛红。林玥取出干净的棉布,蘸着烈酒消毒,再用银勺舀出护生露,轻轻敷在伤口上。不过一刻钟,亲兵便惊讶道:“陛下,草民觉得伤口不疼了,也不肿了!”众人凑上前看,伤口果然已止血,红肿也消退不少,与方才判若两人。
至此,李默再也无话可说,脸色惨白地跪倒在地:“臣……臣失察,请陛下恕罪。”
皇帝看着林玥,语气里满是赞赏:“林医令心思缜密,医术高超,能以‘益菌’制良药,解将士之苦,实乃我大燕之幸!朕准你在全国推广护生露,太医院需抽调医官,随你学习制作之法,不得再以‘古法’阻挠!”
“臣谢陛下恩典!”林玥躬身谢恩,眼底亮着细碎的光芒,像盛满了星光。萧天奕站在她身侧,目光紧紧锁着她——她方才操作时,指尖沾了些护生露,却浑然不觉,只专注地讲解药效,连额角渗出的细汗都没擦。他忍不住抬手,想替她拂去,却又想起这是在金銮殿上,只能悄悄收回手,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殿内的官员们都暗自惊讶:这还是那个在战场上长枪挑敌、平日里冷得让人不敢靠近的靖王吗?方才他看林医令的眼神,那股子珍视和温柔,连对太子都从未有过。有老臣暗自点头——看来靖王对这位林医令,早已不是“同盟”那么简单。
退殿时,阳光正好穿过殿门,落在林玥身上。萧天奕跟在她身侧,低声道:“方才演示时,怎不擦汗?仔细着凉。”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到她面前。林玥接过帕子,擦了擦额角,笑着说:“当时太专注,没注意。倒是你,那本诊疗记录,你竟都带来了。”
“怕你需要。”萧天奕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你做的事,我自然要帮你周全。”
两人并肩走在宫道上,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萧天奕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看着她和赵虎讨论接下来去太医院交接的事,看着她因兴奋而微微上扬的嘴角,只觉得整个京城的晨光,都比往日温暖了许多。而林玥握着掌心的帕子,想起刚才在殿上他拿出诊疗记录时的坚定,心里满是底气——有他这样事事为她着想,处处为她撑腰,哪怕接下来要面对太医院的诸多琐碎,她也觉得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