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尖细而又傲慢的嗓音,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利刃,划破了靖王府清晨的宁静。
长风和一众亲卫面色铁青地跪在庭院中,看着眼前这支由大内总管王振亲自率领,京兆尹赵德全陪同,更有数十名身着飞鱼服、手按绣春刀的锦衣卫 1 压阵的队伍,心中涌起一股无力的绝望。
这是天子之怒的具象化。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王振展开手中明黄的圣旨,那张敷了厚粉的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得意。他看都未看跪在地上的众人,只是将目光,阴冷地投向了被萧天奕护在身后的林玥。
“兹有罪女林氏,出身鄙贱,心怀叵测,交通妖人,以巫蛊之术惑乱宫闱,盗取圣物,罪大恶极!着即刻押入天牢,听候发落!靖王萧天奕,御下不严,识人不明,闭门思过一月,非诏不得出!钦此!”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地砸在靖王府众人的心上。
“巫蛊”,这顶足以诛灭九族的帽子,就这么轻飘飘地扣了下来 1。没有审问,没有对质,只有一纸来自皇权巅峰的、不容置喙的宣判 1。
“王公公,仅凭一个叛奴的供词,便给我王府定下如此重罪,未免太过草率了吧?”萧天奕的声音,冷得像万年玄冰。他依旧坐在轮椅上,但那身从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铁血煞气,却让在场所有锦衣卫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刀柄。
“王爷,这是陛下的旨意。”王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咱家也只是奉命行事。至于草率不草率,那就要问问您身后这位,敢不敢去陛下的天牢里,亲自跟阎王爷分辩了。”
他身后的京兆尹赵德全更是连连擦汗,颤声道:“王爷,人证物证俱在,还请王爷……不要为难下官。”
“人证?一个为了活命可以随意攀咬的叛奴?”萧天奕冷笑一声,眼中是化不开的讥讽,“物证?我倒想看看,你们有什么物证!”
“物证,自然是有的。”
就在此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萧天奕身后响起。
是林玥。
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惊慌失措、寻求庇护的时候,她却缓缓地,从萧天奕的身后走了出来。她今日穿了一件淡青色的长裙,未施粉黛,却自有一股风雨不动的沉静。
她迎着王振和赵德全惊愕的目光,平静地说道:“所谓的‘妖术’,不过是两位大人孤陋寡闻罢了。我能用它救人,自然也能用它,证明我的清白。”
“大胆妖女!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王振厉声喝道,“来人!给咱家拿下!”
“谁敢!”萧天奕猛地一拍轮椅扶手,一股骇人的气势爆发开来,“本王倒要看看,谁敢在本王的府里,动本王的人!”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王爷!您这是要抗旨吗?”王振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我不是抗旨,我只是要一个公道。”林玥上前一步,将萧天奕护在自己身后,那纤弱的背影,此刻却显得无比坚定。
她直视着王振,一字一顿地说道:“王公公,你既说我是妖女,那我便让你亲眼看看,这‘妖术’,究竟是害人,还是救人。”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清越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庭院,也传到了府外那些竖着耳朵偷听的无数探子耳中。
“我,林玥,愿以性命为赌注,与京兆尹大人,在金銮殿前,当着文武百官和天下人的面,打一个赌!”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所有人都被她这石破天惊的提议给震住了!一个被定罪的“妖女”,竟敢反过来,向代表着皇权和律法的京兆尹,发起挑战?还是在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金銮殿前?
这简直是疯了!
赵德全更是吓得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本官……本官凭什么与你一个罪女打赌!”
“就凭我能治好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绝症,而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林玥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剖开了他色厉内荏的伪装,“我听闻,赵大人的独子,三年前坠马伤了头,从此便卧床不起,神志不清,形同活死人,对吗?”
赵德全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痛,也是他仕途上唯一的污点。他请遍了天下名医,连太医院的张谦院使都亲自看过,最后也只能摇头叹息,断定其“脑脉已损,神仙难救”。
“你……你怎么知道?”他声音颤抖地问道。
“我不仅知道,我还能治。”林玥的声音,带着一种源于绝对自信的、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三日。我只要三日。我当着陛下的面,治好你的儿子。若我做不到,我这条命,连同整个靖王府,任凭处置,绝无怨言。”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冰冷的目光扫过赵德全和王振。
“但若我做到了……我要京兆尹大人,亲自向我磕头认罪,承认自己构陷忠良!我要王公公你,当着百官的面,掌嘴一百,承认自己有眼无珠!更要始作俑者,静贵妃娘娘,禁足长春宫一年,抄写佛经万卷,为我靖王府上下,祈福消灾!”
这番话,如同一道道惊雷,在众人头顶炸响!
所有人都被她这惊世骇俗的赌注给吓傻了!
她不仅要洗刷自己的冤屈,她还要反过来,清算所有构陷她的人!她要打的,不仅仅是京兆尹和王振的脸,更是他们背后,那位权倾后宫的静贵妃的脸!1
这是何等的胆魄!又是何等的疯狂!
“你……你做梦!”王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尖叫道,“你以为你是谁!竟敢与贵妃娘娘谈条件!”
“我不是在谈条件,我是在给你们一个机会。”林玥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一个……证明我不是妖女,而是神医的机会。怎么,你们不敢吗?还是说,你们心里有鬼,生怕我真的治好了赵公子,让你们的阴谋,大白于天下?”
激将法,简单,却有效。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将一个巨大的难题,抛给了王振和赵德全。
答应,就等于承认了这场审判存在疑点,给了林玥一个翻盘的机会。若她真的创造了奇迹,那他们所有人都将成为笑柄,静贵妃更是会颜面尽失。
但不答应?
一个能治好“活死人”的神医,却被他们以“妖术”为名强行下狱。这个消息传出去,天下人会怎么看?会说他们草菅人命,妒贤嫉能,为了派系斗争,连皇室宗亲的救命恩人都不放过!到时候,丢的,就是整个皇室的“面子”!1
王振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头上冷汗直流。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看似手无寸铁的弱女子,竟能用三言两语,将他们逼入如此两难的境地。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萧天奕。
只见那位曾经的战神,此刻正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充满了欣赏与纵容的眼神,看着林玥。那眼神仿佛在说:尽情地闹吧,天塌下来,有本王为你顶着。
王振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他知道,今天,若他不答应,靖王萧天奕,绝对会为了这个女人,当场抗旨,血溅王府。
到那时,事情只会闹得更加不可收拾。
“好……好!”王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咱家……咱家就给你这个机会!咱家这就回宫禀明陛下!三日之后,金銮殿前,咱家倒要看看,你这妖女,还有什么花样!”
说罢,他狠狠地一甩拂尘,带着满腔的屈辱和怒火,转身离去。
一场即将血洗王府的雷霆风暴,竟被林玥用一场更加疯狂的豪赌,硬生生地,给顶了回去。
当圣旨和锦衣卫如潮水般退去,靖王府的众人,才如同虚脱一般,长长地松了口气。
长风看着林玥那纤弱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与震撼。
这位王妃,她的武器,不是刀剑,而是那颗比世界上任何神兵利器,都更加锋利、更加可怕的……头脑。
萧天奕驱动轮椅,来到林玥身边,握住了她因紧张而冰凉的手。
“有把握吗?”他低声问道,声音里,是全然的信任。
林玥回过头,对他展颜一笑,那笑容,自信而又耀眼。
“王爷,准备好,看一场好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