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族长书房。
此地并非金碧辉煌,反而古朴沉凝。四壁并非玉石,而是未经雕琢的混沌原石,其上天然生成着玄奥的纹路,隐隐与整个祖地的帝级大阵相连,吞吐着精纯的混沌气息。
书房内陈设简单,一桌,一椅,数个摆放着古籍玉简的书架,以及一幅悬挂在正墙之上的、笔触苍劲、意境浩瀚的“混沌太初图”。
叶苍穹端坐于主位,虽面容依旧带着一丝大战后的疲惫,但眼神深邃如渊,气息沉凝如山,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族长气度。他看着眼前身形挺拔的儿子叶凌云,目光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欣慰与复杂。
三个月前,儿子还只是神通境巅峰,虽是天资卓越,但终究尚未真正成长起来。而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叶凌云,已然是王者初期巅峰的修为,周身混沌之气圆融内敛,眼神沉稳睿智,领悟“混沌开天”异象,真正展现出了未来擎天之柱的雏形。
“坐吧,凌云。”叶苍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声音平和。
“谢父亲。”叶凌云依言坐下,身姿挺拔,并无拘谨。
父子二人相对沉默片刻,书房内只有混沌之气流转的细微嗡鸣。
“你此番突破,动静不小。”叶苍穹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混沌开天异象,即便在我叶家历史上,能领悟者也是凤毛麟角。很好,没有辜负为父,更没有辜负老祖宗对你的期望。”
叶凌云闻言,说道:“侥幸而已,全赖老祖宗福泽,家族栽培,以及那场大战的感悟。”
叶苍穹点了点头,神色转为凝重:“你能如此想,不骄不躁,为父很欣慰。说到老祖宗……”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祖地最深处的方向,那里混沌之气最为浓郁,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世界。
“老祖宗自那日回归闭关,至今已三月有余,禁地之内气息浩瀚,仙韵日益磅礴,但……仙凡之隔,乃是天地间最大的鸿沟之一,非比寻常。即便以老祖宗万载积累,触摸到了门槛,想要真正踏过去,凝聚造化仙胎,也绝非易事,所需时日,难以估量。”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叶擎苍是叶家的定海神针,他闭关冲击仙道,关乎整个家族的命运。时间越长,变数可能越多。
叶凌云能感受到父亲的忧虑,沉声道:“老祖宗功参造化,底蕴深厚,定能成功破关。我们只需守好祖地,静候佳音即可。”
“希望如此。”叶苍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儿子,“你如今修为大进,混沌体初成,接下来有何打算?是继续在祖地闭关,稳固境界,参悟更高深的混沌秘法,还是……”
叶凌云似乎早已思考过这个问题,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着父亲:“父亲,孩儿想……去下界历练一番。”
“下界?”叶苍穹眉头微挑,并未立刻反对,而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是。”叶凌云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道来,“孩儿此番突破,得益于观摩仙魔大战,感悟大道。然,修为虽暴涨,对力量的掌控也尚可,但孩儿总觉得……心性之上,似乎还欠缺了些许打磨。”
“大道修行,并非一味追求力量的强大,心境的圆融、对世间百态的体悟,同样至关重要。老祖宗的混沌大道,包罗万象,演化众生,若只困于祖地闭关,所见所闻终究有限。”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下界,法则相对薄弱,生灵亿万,红尘万丈,既有凡俗的烟火气,亦有修真的残酷与机缘。于那里历练,收敛修为,以一个普通修士甚至凡人的视角去行走、去经历、去感悟生死离别、爱恨情仇、因果循环……”
“或许,能让我对混沌之‘包容’与‘演化’,有更深层次的理解,从而修养心性,夯实道基,为将来冲击更高境界做准备。”
叶苍穹静静地听着,眼中闪过赞许之色。他能感觉到,儿子并非一时冲动,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这份对自身道路的清晰认知,以及对心境修炼的重视,远超同龄人。
“你能想到这一层,很好。”叶苍穹颔首表示认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见识红尘万丈,体悟众生百态,确实对心境修炼大有裨益,尤其对你所修的混沌大道而言。不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下界虽法则薄弱,顶尖强者不多,但亦非坦途。人心险恶,争斗无处不在,更有一些隐藏的老怪物和未知险地。你虽已是王者修为,但在某些特殊环境下,也未必能确保万全。为父不反对你下去历练,但安全必须放在首位。”
他看向叶凌云,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我会安排两位大圣境长老,以及一队精锐影卫,作为你的护道者,随你一同下界,暗中护你周全。”
然而,叶凌云却缓缓摇了摇头,目光坚定:“父亲,孩儿想独自前往。”
“独自?”叶苍穹眉头皱起,“凌云,这不是儿戏!下界……”
“父亲,孩儿明白您的担忧。”叶凌云打断道,语气诚恳,“但护道者若在,孩儿心中便始终存有依赖,难以真正融入下界,体验那最真实的红尘历练。遇到危险,首先想到的或许便是求助,而非凭借自身智慧与力量去解决、去突破。如此,历练的效果便大打折扣。孩儿需要的,正是一场‘独自’的修行。”
他看着父亲眼中并未消散的忧虑,继续道:“况且,孩儿并非毫无自保之力。王者初期巅峰的修为,配合大成混沌体,以及老祖宗赐下的保命手段,只要不主动招惹那些下界最顶尖的存在,或是陷入某些绝地,自保应当无虞。孩儿会谨慎行事,收敛气息,低调游历,绝不会肆意妄为,招惹是非。”
叶苍穹沉默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显然在权衡利弊。书房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他理解儿子的想法,独自历练确实更能磨砺人。但作为父亲,作为族长,他无法不担心儿子的安危。叶凌云如今展现出的潜力,对叶家而言太过重要,不容有失。
良久,叶苍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叶凌云:“独自前往,风险太大,为父不能完全放心。这样吧,护道者可以不全派,但必须有一位跟随,无需时刻在你身边,只需在你真正遇到性命之危、或是涉及你无法应对的规则层面危险时,方可出手。这是为父的底线。”
他补充道:“我会让叶玄长老随你同去。他修为已至圣人境巅峰,却可力敌圣王,随时可以破境,是一位天骄,精擅隐匿、遁术与阵法,性子沉稳,经验老道。”
他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与历练,只会如同影子般跟随,除非你遇到真正的死局,否则他绝不会现身。如此,既可最大程度保证你的安全,也能让你体验到独自历练的效果。”
叶凌云知道,这已经是父亲最大的让步。一位圣人境巅峰的长老作为暗中的护道者,确实能应对下界绝大多数突发情况,而又不会过分干扰他的历练。他不再坚持,恭敬应道:“是,孩儿听从父亲安排。多谢父亲。”
见儿子答应,叶苍穹严肃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他站起身,走到叶凌云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带着父亲的慈爱:“既然决定了,便去好好准备一下吧。挑选几门实用的神通秘法带上,丹药、符箓也备足。下界之事,我会替你安排好合适的身份和降临地点。”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更加温和:“在出发之前,去看看你母亲吧。她这三个月,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记挂着你闭关的情况。今日你出关引发异象,她想必也知道了,定是欢喜得紧。你又要远行,去陪她说说话,她……很想你。”
提到母亲云瑶,叶凌云的眼神也瞬间柔软了下来,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一丝愧疚。他重重点头:“是,父亲,孩儿这就去母亲那里。”
“去吧。”叶苍穹挥了挥手,目送着儿子离开书房。
待到叶凌云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叶苍穹才缓缓坐回椅子上,目光再次投向那幅“混沌太初图”,深邃的眼眸中,有欣慰,有期待,也有一丝属于父亲和族长的深沉忧虑。
“雏鹰展翅,终须离巢。凌云,你的路,终究要你自己去走。为父,还有叶家,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望你,一路平安,道途坦荡。”
他知道,这次下界历练,对叶凌云而言,将是一次至关重要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