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残破,碎石间仍有星辉未散,像被踩碎的银河。
云芷璇一步踏出,青丝无风自扬,衣袂上那轮月纹倏地亮起,清辉如水,瞬间铺满整座大殿。苍龙石柱的断口、星盘碎屑、王腾呕出的血迹,全被镀上一层冷白月华。
王腾半跪在尘埃里,抬头时眼底闪过一抹扭曲的恨意:“先天道胎?呵……月华虽柔,却救不了必死之局。”
王腾在一旁冷眼旁观,嘴角带着不屑的冷笑,他绝不相信连自己王家星术都破不了的局,云芷璇能靠什么“感受”破解。
云芷璇充耳不闻,只抬眸凝视棋盘。黑白星河倒映在她瞳仁深处,化作两轮小小满月。
“我之道,不在星算,不在杀伐。”她轻声道,“而在‘调和’二字。”
话音落下,她双手结印,指尖绽开一朵由纯粹月光凝成的莲。莲心处,一缕清辉化作银丝,袅袅垂落,探入棋盘。
嗡——
棋盘似被月光惊醒,黑白双龙昂首咆哮,龙吻间雷火交轰,要将那缕银丝撕碎。然而银丝柔韧至极,一遇雷火便化作水波般的月华,将暴烈的龙气层层包裹、化解,最终牵引着它们缓缓归位。
“以月映星,以柔克刚……”叶凌云在后方负手而立,眼底掠过一丝赞赏。
云芷璇莲步轻移,每一步落下,脚下便生出一朵月莲。七步之后,她已立于棋盘正前方,素手微抬,那缕银丝骤然分裂,化作三千月光,同时刺入棋盘三百六十五处星位!
“月照周天——开!”
轰!
棋盘剧震。黑白星河被月光强行拉入同一轨道,像两条原本不死不休的巨龙被温柔却不可抗拒的力量牵引,首尾相衔,竟开始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太极!
王腾瞳孔骤缩:“强行‘调和’?!她竟想以自身道胎为引,让棋局自我和解……疯子!”
然而下一瞬,太极图转速骤降,棋盘边缘浮现蛛网般的裂痕。裂痕中喷吐出漆黑雷光,直扑云芷璇眉心!
那是棋局的“反噬”——它不允许被外力“调和”,宁可自毁!
云芷璇面色微白,却并未退避。她双手印诀再变,背后浮现一轮满月虚影,清冷月华中竟透出丝丝缕缕的混沌雾霭——那是先天道胎的本源之力!
“月有盈亏,道有圆缺……既不容我调和,那便以缺补圆!”
满月虚影骤然坍缩,化作一道银黑交织的混沌月刃,直斩棋盘!
嗤啦——
太极图被生生劈开一道缺口,黑白双龙哀鸣着崩散,化作漫天星屑。棋盘剧烈颤抖,裂痕蔓延至中央,眼看便要解体。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棋盘深处,一枚隐藏极深的“暗星”突然亮起,幽暗如渊,竟将混沌月刃、黑白星屑、乃至云芷璇的月华本源,一口吞噬!
云芷璇闷哼一声,唇角溢血,身形踉跄。那轮满月虚影瞬间黯淡,像被啃噬的银盘。
“暗星劫眼……”她低语,声音里第一次透出惊意,“原来真正的劫点不在黑白双龙,而在……渊底!”
她欲再凝月华,却已力竭。暗星劫眼旋转着升起,幽光锁定云芷璇,仿佛下一瞬便要将她神魂拖入无尽深渊。
铮——
一缕乌光掠过。
叶凌云终于动了。
他并未拔剑,只抬手,并指如剑,遥遥一点。
“寂。”
乌光化作一道细若发丝的黑线,轻轻点在暗星劫眼之上。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黑线所过之处,一切光芒尽数湮灭,像被最纯粹的“无”吞噬。
暗星劫眼剧烈收缩,发出一声尖锐嘶鸣,随即如泡影般破碎。
棋盘随之静止,裂痕凝固,黑白气流归于寂灭。
整座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王腾脸上的讥讽之色更浓,虽然自己也没成功,但看到别人失败,尤其是叶凌云这边的人失败,他心中莫名畅快了几分,再次将挑衅的目光投向叶凌云。
云芷璇回首,面色苍白,却弯起眼睛,冲叶凌云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我欠你一次。”
叶凌云微微摇头,目光落在棋盘之上。暗星劫眼破碎后,棋盘中央浮现出一枚晶莹剔透的“天元子”,纯白无瑕,像由无数微型宇宙凝成。
“接下来,交给我。”
他一步迈出,青衫无风自动,背后“寂”自行出鞘半寸,乌光如墨,在虚空中写下一道无法辨认的古老符文。
符文落下的刹那——
棋盘、天元子、乃至整座大殿的时空,骤然凝滞!
……
王腾只觉眼前一花,叶凌云便已立于棋盘之上。他的身影被无限拉长,仿佛同时存在于过去、现在、未来。棋盘在他脚下迅速缩小,化作一方星图,星图又坍缩为一枚棋子,被他两指拈起。
“混沌代码——全域解析。”
叶凌云心中低语。
在他的“视野”中,那复杂的棋局瞬间被分解、数据化!黑白气流化作无数代表不同法则、不同能量、不同变化的二进制数据流!整个棋局变成了一个无比复杂的多维数学模型!
“解析棋局结构...建立胜负判定规则模型...开始穷举法推演...”
“检测到高阶法则干扰...启动混沌算法进行模糊计算...”
“模拟落子点:第七百三十万五千四百二十一处...推演后续变化三百九十五万手...胜率:0.03%...否决。”
“模拟落子点:第七百三十万五千四百二十二处...”
“混沌代码”以超越人脑亿万倍的速度,疯狂计算着每一种可能的落子点及其引发的近乎无穷无尽的变化!这已非人力所能及,完全是超越了此界理解的“作弊”式推演!
霎时,棋盘内所有法则、变化、劫数,被拆解为亿万数据流,如洪流般涌入识海。暗星劫眼、黑白双龙、太极图、月华本源……全部化作0与1的瀑布,在混沌运算核心中疯狂重组。
一息,两息,三息……
第十息。
叶凌云睁眼,拈着那枚天元子,轻轻落向棋盘最中央的“天元”之位。
啪。
声音轻若落子。
却似洪荒初开的第一道雷霆!
轰——
棋盘炸碎,化作亿万星辉,如朝圣般涌向叶凌云。星辉中,那具端坐万古的骸骨随之起身,朝他遥遥一拜,化作一道古老符文洪流,没入眉心。
下一瞬,整座大殿星辉尽敛。
叶凌云独立中央,青衫如旧,气息却比先前深邃了百倍。仿佛一念可衍宇宙,一念可灭众生。
王腾瘫坐在地,面如死灰,嘴唇颤抖,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云芷璇凝望着那道背影,眸中月华流转,轻声呢喃:“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星罗劫局’。”
叶凌云回身,目光扫过王腾,又落在云芷璇身上,淡淡一笑:
“现在,它刻我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