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死寂如渊。
亿万星辉尽数敛入叶凌云体内,不留半分痕迹。唯有那残破的宫墙、崩裂的石柱,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微弱能量涟漪,证明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传承争夺并非虚幻。
叶凌云独立中央,青衫依旧,周身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深邃气息。仿佛他并非站在此地,而是立于万古星河的尽头,一念起,便可令星辰生灭,法则重塑。那是一种超越了力量层次、近乎于“道”本身的威严。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云芷璇怔怔地望着那道独立星辉余烬中的身影,清冷的眸子里,罕见地掠过一丝未能全然掩饰的恍惚。方才那超越认知的破局手段,那鲸吞星海的磅礴气象,几乎动摇了她以先天道胎构筑的、对万法万道的固有认知。
云芷璇眨了眨眼,仿佛要将眼前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刻入心底。星辉虽敛,那少年青衫独立、执掌星河的背影却似乎仍在发光。她下意识地轻轻“呀”了一声,极低,几乎微不可闻,随即唇角便不由自主地弯起一个清浅却真实的弧度,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又令人惊叹的秘密。
她脚步轻快地向前迈了一步,不再有往日的清冷,反而带着几分少女的灵动,歪头看向叶凌云,清澈的眸子里闪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与惊叹:“凌云表兄,你方才……是怎么做到的?”话一出口,她才觉似乎有些唐突,忙又抿唇一笑,补上一个更显亲近的、带着些许敬重的拱手礼,“不过不管怎样,真是太厉害了!恭喜表兄啦!”
那语气神态,浑然忘了彼此帝女帝子的身份,倒像是见到了自家兄长做出了不起的事情的小妹,由衷地感到高兴与佩服。
她这般反应,也让身后一众云梦子弟从呆滞中惊醒,脸上的敬畏依旧,却多了几分与有荣焉的兴奋,纷纷笑着躬身祝贺:“恭喜帝子!贺喜帝子!”
叶凌云目光落在她难得流露出娇憨神态的脸上,平静的眼底似乎也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微微颔首:“侥幸而已。”
叶族子弟更是激动万分,与有荣焉,齐声喝道:“恭贺帝子!”声音在这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响亮。
叶凌云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目光最终落在了那瘫坐在尘埃之中的身影上。
王腾。
这位长生王家的天之骄子,此刻再无半分之前的傲气与从容。他瘫坐在地,衣袍沾满了自己呕出的血迹和灰尘,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不住地颤抖着,仿佛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深处倒映着叶凌云的身影,充满了无法置信、彻底的失败感,以及……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扭曲到极致的嫉恨!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引以为傲、视若家族根本的星算之术,在那星罗劫局面前不堪一击,甚至遭到了反噬。而他最看不起的、认为只会“感受”的云芷璇,至少还引动了棋局反应,逼出了暗星劫眼。至于叶凌云……
王腾甚至无法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只看到叶凌云一步迈出,时空凝滞,棋盘化子,然后……然后就结束了。那困扰了他、反噬了他、连先天道胎都无力回天的星罗劫局,就这么轻飘飘地被破解了?那足以让任何势力疯狂的上古传承,就这么温顺地融入了对方体内?
这种完全超出他认知、无法用他毕生所学来解释的差距,像一把毒刀,狠狠绞碎了他的骄傲和信念!
“为什么……怎么可能……”他终于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嘶哑难听,充满了不甘与绝望,“那是我王家的……星罗传承……合该为我……”
叶凌云的目光淡漠地落在他身上,如同在看一块路边的碎石。
“王家的?”叶凌云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天然的俯视,“它若认你,自是你的。它既认我,那便是我的。”
他顿了顿,看着王腾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淡淡地补充了一句:“看来,你王家的星术,也算不尽天下事。”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针,狠狠扎进了王腾最痛的地方!
“噗——!”
王腾猛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这次纯粹是急怒攻心!他身体剧烈颤抖,手指死死抠进地面的石板缝隙,指甲崩裂出血也浑然不觉。无尽的屈辱、失败感和嫉恨,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了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
他死死地盯着叶凌云,那眼神怨毒得如同深渊中最毒的蛇,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但他不敢动。
此刻的叶凌云,气息深不可测,刚刚收取传承的余威尚未散尽,仿佛一个眼神就能将他碾碎。更别提旁边还有虎视眈眈的云梦帝朝和叶族子弟。
这份无力感,更加深了他的痛苦和仇恨。
“叶…凌…云……”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浸满了血与恨。
叶凌云却已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浪费。他对云芷璇和自家子弟道:“此地不宜久留,走。”
说完,率先向大殿之外走去,步伐沉稳,没有丝毫停留。云芷璇深深看了一眼状若疯魔的王腾,轻叹一声,也带着人跟上。叶族子弟更是冷哼一声,不屑地瞥了王腾一眼,紧随帝子离去。
转眼间,空旷破败的大殿内,只剩下王腾和他那几个同样面如土色、噤若寒蝉的王家子弟。
“少主……”一个子弟颤抖着想去扶他。
“滚开!”王腾猛地甩开他,挣扎着想要自己站起来,却因为伤势和极致的愤怒而再次踉跄跌倒,狼狈不堪。
他趴在地上,拳头狠狠砸着地面,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他王腾,长生王家这一代最杰出的传人,竟在此地一败涂地,连家族渊源深厚的传承都被死对头夺走,而自己却连像样的反抗都做不到,只能像条死狗一样趴在这里!
这份仇恨,如同毒火,瞬间烧毁了他所有的理智。
“叶凌云……你等着……你给我等着!”他抬起头,望向叶凌云离去的方向,眼中是疯狂而扭曲的杀意,“星罗传承……是我的!谁也抢不走!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安稳拥有!”
一个恶毒的计划,开始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走!”他嘶哑着对族人吼道,声音阴沉得可怕,“我们去找人……这秘境里,想让他死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他要在叶凌云彻底消化传承之前,不惜一切代价,夺回传承,或者……毁了他!
杀机,如同瘟疫,在这座死寂的大殿中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