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新绿漫过旧笛痕》
当铺后院的竹架上,紫菀藤顺着竹笛的挂绳往上爬,新抽的绿芽缠着笛身的旧痕——是苏老板常年握笛磨出的包浆,芽尖的红痕蹭在“哆”音孔上,像滴未落的暖痕,和红帖上的颜色一般无二。林小满刚伸手扶了扶藤,藤叶突然自己打了个结,结里裹着片金蝶翅,翅上的双花押沾着点松香,与笛尾的花押严丝合缝。
“刘婶你看这藤!”她指着叶结,新绿正顺着竹架往祠堂爬,在门槛上织出个小小的“续”字,笔画里嵌着点红墨,是红帖洇开的那种暖。刘婶往灶里添柴时,发现灶膛的灰烬里浮出截竹根,根上的年轮里嵌着点绿,像新苗的嫩芽,磨开的截面显出行小字:“笛痕承新绿”,字迹被火烤得发褐,却把“承”字的最后一笔拉得很长,像条红绸,缠着根须上的金粉。
“是苏老栓当年做笛剩下的料。”她把竹根往花盆里一埋,土面上立刻冒出株合欢苗,苗叶上的纹路拼出个笛符,符尾的新绿缠着紫菀藤,像两世的调子拧成了股绳。
周砚笛刚踏进祠堂,就被供桌前的绿意晃了眼。十二根桃木签的影子在笛盒上拼出个“续”字,签尾的红绸穗子缠着新绿,在字底绣出支竹笛,笛身上的旧痕里,金线绕成个“婉”字,和银镯子内侧的刻痕一模一样。供桌的笛盒旁,新摆着支旧笛,是从乱葬岗泥土里挖出来的,笛孔里塞着团红绸,绸子上的新绿正往笛身的裂纹里钻,像在缝补岁月的缺口。
“是金蝶从合欢林叼来的。”他抽出红绸,绸角的流苏扫过旧戏谱,谱纸突然翻过页,露出背面用绿墨画的幅画:新旧两支竹笛并排放着,旧笛的裂痕里长出新绿,新笛的笛孔上落着只金蝶,翅上的双花押正往笛身洇墨,把“民国二十三年”的日期染成嫩绿色,像初春的草芽爬上旧年的石阶。
苏老板在合欢树下校音时,发现新笛的“咪”音孔上,落着只金蝶。翅上的花押与笛身的旧痕重叠,他刚吹出《喜相逢》的调子,蝶翅突然扫过笛孔,孔里立刻飘出缕草木香,混着紫菀花粉的甜,在林子里绕成个圈。圈里的并蒂苗突然往上窜,叶片拍打着竹笛,拍出段新的旋律,正好接在《思归》的尾音后。
“苏大哥你听这声!”柳溪举着刚绣完的笛囊,囊面上的新绿里,用金线描了串笛符,符尾的针脚缠着根红绸线,线尾系着枚银珠,珠身上的“苏”字被新绿盖着,正好落在囊底的“安”字中心。她把笛囊往新苗上一放,苗尖突然开出朵紫菀花,花瓣上的新绿凑成个笛符,和旧笛孔里的红绸纹重合。
林小满帮刘婶晒药时,那个穿蓝布衫的老嬷嬷又来送帕子。帕子上的半朵紫菀旁,新绿缠着支金线绣的竹笛,笛身上的旧痕里,暖痕正往叶尖渗,像红帖上的墨晕染了春。“昨夜梦见栓哥吹笛了,”老嬷嬷摸着笛身的绣痕,“他说新绿漫过旧笛痕,就是调子在往下传呢。”药筛里的合欢花突然浮成笛形,花心的红痕,正是张奶奶胭脂的颜色。
两人往乱葬岗走时,发现张寡妇坟前的紫菀藤上,挂着支竹笛——是苏老板前几日遗落的,藤叶缠着笛身的旧痕,在笛尾开出朵新绿的花,花心里的双花押沾着点坟头的湿泥,和祠堂笛盒上的印记一模一样。藤下的泥土里,露出个红绸角,拽出来一看,是个布包,里面裹着本笛谱,纸页的褶皱里嵌着点新绿,把“民国二十三年”的日期晕成了嫩黄色,像被新叶的影子盖过。
“是张奶奶和栓爷爷的合谱!”林小满翻开谱页,某页的空白处,用绿墨补了段新调,笔迹与苏老板新谱的批注如出一辙,调尾的笛符旁,画着只金蝶,翅上的新绿正往旧墨里渗。
祠堂里,周砚笛正对着新旧两支竹笛拓印笛痕。拓片刚落在旧戏谱上,谱纸突然自己翻过页,露出背面的合欢林地图,图上的新绿漫过旧路痕,在最粗的那棵树下,画着个双花押,旁边写着“笛音续新篇”,字迹是苏老栓与苏老板的合笔,左边颤抖带些沙哑,右边沉稳透着清亮。
当铺的药香漫到巷尾时,苏老板的新笛终于与旧笛并放在祠堂供桌。两支笛身的旧痕在新绿里慢慢重合,笛孔里飘出的调子缠在一起,《思归》的余韵混着《喜相逢》的新声,绕着供桌转了三圈,惊起檐下的灰喜鹊,鸟嘴里的紫菀花瓣落在笛盒上,把“囍”字盖了层新绿,像给旧年的红帖添了片嫩叶。
林小满望着窗外,看见柳溪和苏老板并肩往回走,新笛的影子拖在地上,与旧笛的痕、新绿的藤连成片,像幅摊开的谱子。她忽然明白,所谓的传承,从来不是复刻旧痕。就像这新绿漫过的旧笛痕,是前世的调子长出了今生的新芽,是两世的牵挂在笛声里慢慢生长,让每个平凡的音符,都带着点被延续的甜。
灶台上的喜药还在冒热气,这次的药香里,除了紫菀与合欢的甜,还多了点新绿与笛膜的清,像谁在说:“你看,这调子正往下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