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檐下听风
晚饭的炊烟刚散,林羽就搬了张竹凳坐在院门口,手里削着根竹条。月光顺着屋檐淌下来,在他脚边铺成片银白,竹条削出的碎屑落在地上,像撒了把碎玉。
“还在忙?”阿月端着碗晾好的酸梅汤走出来,见他正往竹条上刻花纹,忍不住笑,“这竹筐都够结实了,再刻下去要成工艺品了。”
林羽头也没抬,指尖的刻刀在竹条上游走,刻出朵歪歪扭扭的枣花:“给张婶捎的,她上次说竹筐太素净,装枣子不好看。”
阿月挨着他坐下,把酸梅汤递过去:“白天去送枣酱,张婶又念叨你了,说你刻的竹篮比镇上买的还结实。”她看着竹条上渐渐成形的花纹,忽然想起去年这时,林羽第一次学编竹器,笨手笨脚把竹条折了大半,还是张婶手把手教他:“编东西跟过日子一样,得顺着劲儿来,太急了就折了。”
“她还说啥了?”林羽停下刻刀,喝了口酸梅汤,冰凉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满身热意。
“说你送的枣酱甜,她家小孙子一顿能吃两碗饭。”阿月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竹屑,“还问咱啥时候再酿新的,她想学着做。”
林羽笑了,把刻好的竹条凑到月光下看:“过几日吧,等新枣下来。对了,上午去后山,见着李伯在修篱笆,他那根竹竿快断了,我明天送几根过去。”
“你呀,总想着别人。”阿月伸手拂去他肩上的竹屑,指尖碰到他汗湿的衣领,“今天编了三个筐,累坏了吧?”
“不累。”林羽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薄茧蹭着她的指尖,“你看,”他指着院角那堆竹器,有筐有篮,还有给孩子们做的小竹车,“这些换了不少粮食,够咱吃到秋收了。”
风从巷口吹进来,带着稻穗的清香。屋檐下的风铃叮当作响,是阿月用碎瓷片串的,风一吹就闪着光。林羽把刻好的竹条放进竹筐,忽然起身往屋里走:“等我会儿。”
阿月正纳闷,就见他抱了个陶罐出来,罐口封着红布。“这是啥?”她凑过去闻,一股醇厚的酒香飘出来。
“去年埋的枣酒,”林羽解开红布,给她倒了小半碗,“李伯说埋在桂花树下,一年就香透了,你尝尝。”
酒液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阿月抿了一口,甜丝丝的,带着桂花的香,一点不辣喉。“真好喝。”她眼睛亮晶晶的,“比镇上酒馆卖的还好。”
林羽自己也倒了半碗,看着她小口抿酒的样子,忽然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去年这时,他还只会跟着李伯学编最粗的竹筐,阿月也只会煮最简单的粥,如今却能酿出这样的好酒,编出带花纹的竹器。日子就像这竹条,看着普通,慢慢编起来,竟也有了模样。
“对了,”阿月忽然想起,“下午王婶来说,村西头的桥被雨水冲坏了,明儿男人们要去修,你去不去?”
“去。”林羽点头,“我那几根粗竹竿正好能用上。”他看着远处村里的灯火,星星点点的,在夜色里像撒了把碎钻,“你说,咱这日子,是不是越来越像模像样了?”
阿月笑着点头,把剩下的酒递给他:“可不是嘛。”她想起今早去菜园,见着去年种的那棵枣树苗,已经结了几个青枣,“等枣子熟了,咱再酿两罐酒,一罐留着过冬,一罐送张婶。”
林羽接过碗,和她的手碰到一起,两人都笑了。风铃还在响,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缠在一起,像竹条编出的结,紧实又温暖。
夜渐渐深了,林羽把竹筐收进屋里,阿月已经铺好了床。窗外的风还在吹,带着远处稻田的气息,檐下的风铃偶尔响一声,像在说这安稳的日子。
林羽躺下来,听着阿月均匀的呼吸声,忽然觉得,所谓好日子,或许就是这样——有个人陪着,有件事做着,手里有竹条的温度,杯里有枣酒的甜,窗外有风,檐下有灯,一切都慢慢的,稳稳的,像他编的竹筐,结实得能装下所有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