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将军盛情,本官岂有不从之理。杨国柱缓缓开口,申时,本官一定准时到。
夏明林大笑一声,不再理会他难看的脸色,调转马头对身后部队下令:我们走,去迎宾楼,等候杨总兵大驾!
五百骑兵在宣府军复杂的目光中径直入城,朝着酒楼方向而去,留下杨国柱一行人。
总兵大人,这夏明林分明是没安好心啊!这就是一场鸿门宴!身旁的亲信低声道。
杨国柱何尝不知,他望着夏明林远去的背影,眼神深邃:鸿门宴?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传令下去,让张参将他们准备一下,晚上随我赴宴!
傍晚时分,迎宾楼。
夏明林早已高坐主位,周铁山立于其后,整个二楼都被逐日军占满。
杨国柱带着张参将等一众将官昂首步入宴会厅。
杨总兵,诸位,请入座。夏明林笑得如沐春风,仿佛真的是在招待故友。
杨国柱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自顾自走到客席主位坐下,他手下的将领们也依次落座。然而众人刚刚坐稳,酒杯和碗筷还未曾碰一下,夏明林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张参将。
侯爷有何吩咐?张参将心中一突,连忙起身。
夏明林指了指门口,淡淡问道:我方才见你,是左脚先进的这宴会厅的门吧?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张参将也懵了,下意识点头:是,有何不妥?
夏明林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吐出两个字:铁山。
噌——!
雪亮的刀光一闪而逝,在杨国柱等人惊骇的目光中,张参将的头颅冲天而起。
血腥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宴会厅。
杨国柱猛地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夏明林!你在干什么!
夏明林抬头看向杨国柱,玩味一笑:杨总兵为何动怒?想当初,杨总兵处处,教了我不少官场道理。今日我夏某人略有长进,特意请您看看我学得如何?不知杨总兵可还满意?
杨国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夏明林:满意?夏明林!你滥杀朝廷命官,是想造反吗?
造反?夏明林轻笑一声,杨总兵此言差矣。我非但没有造反,还是在为朝廷除奸!
他顿了顿,扫视在场宣府将领:我收到密报,今夜这场宴席上,有人要取我夏明林的项上人头!而他们联络的暗号,便是左脚先进门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夏明林的目光重新落回杨国柱身上:杨总兵如此袒护一个意图行刺朝廷命官的逆贼,莫非你就是这场刺杀的主谋?
杨国柱须发皆张,厉声喝道:一派胡言!现在死无对证,还不是你想说什么就是什么!有本事你就把我也杀了!
面对杨国柱的激将法,夏明林却故作惊讶地摊了摊手,仿佛受了天大委屈说道:杨总兵这是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我夏某人向来奉公守法。虽然我确实怀疑杨总兵,但你毕竟不是左脚先进门的。没有证据,我怎么可能胡乱杀人呢?
杨国柱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算是看明白了,夏明林就是一条疯狗。
他怒极反静:“夏明林,你莫非以为,老夫制不了你?今日之事,我必具本上奏,请天子圣裁!”
说罢,他转身便朝门口走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夏明林没有说话,只是端着酒杯,静静注视着他们离去。
杨国柱心中闪过一丝诧异,但脚步未停,径直走到门口。守门的甲士甚至还十分地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通路。
杨国柱心中冷哼,暗想这夏明林终究不敢做得太绝。他没有回头,一步跨出门槛。
然而就在他身后的将领们准备鱼贯而出时,那两排分开的甲士却地一声猛然合拢,严严实实地封死了门口,只留杨国柱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外。
杨国柱走出几步,才发现身后竟无一人跟上。
他惊愕回头,正好看见自己的所有部下全都被面无表情的甲士堵在门内,一个个脸色煞白,进退不得。
而夏明林正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他。
这一刻,杨国柱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夏明林的险恶用心!
对方不拦自己,却拦下了自己的所有部下!
这是要让他当着所有手下的面做出选择:是独自逃出生天,从此威信扫地,成为舍弃袍泽的懦夫;还是屈辱地走回去,继续接受对方的羞辱?
正如他明知是鸿门宴却不得不来一样,此刻他明知是奇耻大辱,却依然无法脱身!
杨国柱的拳头缓缓握紧,最终重新走回门内,死死盯着夏明林那张可恶的笑脸,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究竟想怎样?
夏明林慢悠悠地放下酒杯,依旧保持着那副无辜的表情:我不过是想请杨总兵和各位同僚吃顿便饭而已。
杨总兵位高权重,要走,我夏某人自然不敢强留。
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杨国柱身后那些面色惨白的众将,在场的诸位若也都跟着走了,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说我宣府诸将目无军纪,不识尊卑
说完,他看向杨国柱:既然杨总兵不走了,那就请回座吧。您看,菜都快凉了。
杨国柱重重坐下,一言不发,脸色铁青。
夏明林满意地笑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拿起筷子,亲自给杨国柱夹了一块肉,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
杨总兵,别客气。夏明林的声音温和得像是在款待至亲好友,你看你,年事已高,又动这么大的肝火,得好好补补身子才是。
杨国柱看都未看那碟肉。他端起自己的酒杯,自顾自地浅酌了一口,完全无视了夏明林。
夏明林也不催促,只是将目光转向其他噤若寒蝉的宣府将领,笑容不变地说道:
“说起来,我收到的那份密报里,说今晚要动手的刺客,一共有三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