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讯符化作的流光消失在听竹轩外不久,顾临便收到了谢沧的回讯,约定次日清晨于山门处汇合。
翌日,天光未亮,顾临已收拾妥当。他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佳,背后“尘隐”的气息收敛。与谢沧在山门处简单会合后,两人并未多言,化作两道青虹,破开云雾,朝着流云坊市的方向疾驰而去。
数日后,顾临与谢沧抵达了横断山脉的深处。
此处已是青霞云陆腹地,群山如龙脊般绵延起伏,云雾终年缭绕其间。而流云坊市,便坐落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原始山林之上,借助横断山脉主峰周边天然的浓郁灵脉与终年不散的云海,以惊天伟力构筑的一座“云中之城”。
尚未靠近,顾临便能感受到前方传来的磅礴灵力波动与鼎沸人声。穿过一道由两座笔直山峰形成的天然门户,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只见前方数座最为高耸的山峰被人以莫大神通削平了山头,形成了巨大的平台。平台与平台之间,由无数道白玉长桥或粗大铁索相连,更有许多轻若无物的浮空小岛点缀其间,岛上建有亭台楼阁。所有的建筑都依山就势,借云为基,与自然环境巧妙融合,浑然天成。
最引人注目的,是贯穿整个坊市中心的一条宽阔“云河”。那并非真正的河流,而是由近乎液化的精纯灵气与阵法之力共同维系的一条乳白色云带,缓缓流淌。云河之上,各式各样的舟船往来穿梭,有简单的木制扁舟,有华丽的画舫,甚至还有万械堡风格的、依靠灵能炉心驱动的金属小艇。修士们或立于舟头,或闲坐舫中,谈笑风生,交易货物,自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两人落在主平台边缘。脚下是刻画着符文的平滑山岩,眼前街道纵横,店铺林立,人流如织。
这里的建筑风格迥异,呈现出一种奇妙的混杂感。有青云宗风格的飞檐翘角,木制阁楼清雅飘逸;有星轨观标志性的观星塔,塔顶镶嵌着巨大的水晶球,隐隐与周天星辰呼应;更有万械堡那充满造物美学的工坊,金属外墙闪烁着冷光,粗大的能量导管裸露在外,发出低沉的嗡鸣。一些大型店铺甚至直接以整块山壁开凿而成,门口矗立着巨大的石雕或灵械傀儡,气势恢宏。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丹气、符纸的朱砂味、灵矿的金属气息,以及各种不知名灵植花果的奇异芬芳,混合着云海特有的湿润水汽,形成了一种独属于此地的、令人精神一振的繁华气息。
街道上,修士摩肩接踵。除了占据主场的青霞云陆各派弟子外,也能看到许多外来修士的身影。有着装统一、气息肃杀的北境冰原修士;有皮肤黝黑、佩戴着各种骨质饰品的南荒巫修;亦有衣着华丽、操着异域口音的中州商队。筑基修士是此地的主流,金丹修士也屡见不鲜,他们大多行色匆匆,或前呼后拥,自带一股威严。
除了固定的店铺,街道两旁的空地上也挤满了临时摊位。许多散修直接铺开一张兽皮或草席,摆上自己探险所得的各种材料、法器残片、或是记载着残缺功法的玉简,与围观的修士大声议价,显得热闹而富有生气。
“此地便是流云坊市。”谢沧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语气比平日多了几分慎重,“由周边几个大宗共同管理,明面上禁止私斗。若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可申请登‘了怨台’解决,生死勿论。”
他目光扫过熙攘人群,低声道:“但需谨记,此地水深,各方势力眼线遍布。说话做事,务必谨慎。”
顾临微微颔首,目光沉静地扫视四周。筑基后的灵觉自然展开,配合着他独有的“共振”意象,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虽未主动探查,却能敏锐感知到环境中细微的波动。
几乎立刻,他便察觉到数道强横而隐晦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整个坊市上空。这些神念大多一扫而过,例行公事般地扫描着每一个进入此地的修士。
然而,当其中两三道格外冰冷、精准的神念扫过他背后以粗布包裹的尘隐时,顾临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并非长时间的停留,更像是在扫描过无数寻常物件后,突然遇到一个无法立刻归类、频率奇特的“点”时,本能产生的细微停顿。
这感觉,让他瞬间回想起初次与萧清月相遇时的情形。那时,她也是被尘隐所散发的独特“静谧”频率所吸引。
在此地,尘隐看似平凡的外表,非但不是完美的掩护,反而像石块混入夜明珠,因其内在的特殊性,在某些感知敏锐的存在眼中,格外显眼。
顾临心中凛然,立刻将周身气息收敛得更加彻底,体内代表“静谧”的归墟窍穴微微流转,一股无形力场将他自身与尘隐隐隐包裹,尽可能隔绝那独特的频率波动。他暗自决定,在拍卖会开始前,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尘隐之力。
“我们先找地方落脚。”谢沧并未察觉顾临的细微变化,引着他向一条相对安静的侧街走去。
顾临跟随其后,目光掠过那些风格各异的建筑、气息混杂的人群,以及远处高耸的、此次拍卖会的举办地——聚宝阁。
这座云中之城,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