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青云宗的路上,顾临并未急于赶路。他一边巩固着新收服的“音律”与“共振”意象,一边细细体悟着这四个归墟窍穴带来的、愈发圆融强大的力量平衡。
“音律”赋予灵力流转以节奏与效率,“共振”则让他对周遭环境的感知达到了一个微观的层面。他甚至能通过脚下大地传来的微弱振动,判断出数里外是否有大型生物经过。这种全新的感知方式,让他对《寂心清源咒》中“照见”二字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然而,就在他心神沉浸在这种提升的快感中时,一种极其细微、却无法忽视的“不协调感”,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的一颗石子,在他扩展开的共振感知中漾开。
这感觉并非来自妖兽或敌人,而是源于…灵气本身。
在他行进路线的前方,一片看似寻常的山谷林地间,天地灵气的流动呈现出一种人为的、极其精密的“引导”痕迹。就像是有人用无形的笔,在自然的画卷上,画下了一个个微不可察的箭头,将所有流经此地的灵气,都悄无声息地引向了山谷深处的某个点。
这种手法高明至极,若非顾临刚刚掌握了“共振”意象,对能量流动的感知敏锐了十倍不止,根本无从察觉。
他停下脚步,眼神微凝。这种风格的“引导”,让他瞬间想起了一个人——墨天工。
只有他那如同对待精密器械般的数据化思维,才会将自然灵气的引导也做得如此一丝不苟,效率极高,且不带任何个人情感色彩。
“他在那里布置了什么?”顾临心中升起警惕。墨天工绝不会做无意义的事。这灵气引导的终点,必然有其目的。
是陷阱?还是别的什么?
顾临略一沉吟,没有选择绕路。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墨天工的算计如同附骨之疽,唯有直面,才能破局。他收敛全身气息,将“静谧意象”的力量催发到极致,催动“影息诀”,身形如同融入周围环境,悄无声息地向着那灵气汇聚点潜去。
山谷深处,一处背靠岩壁的空地上。
墨天工果然在那里。
他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弟子袍,身形单薄,面色苍白。他并未布置任何阵法或陷阱,只是静静站立着,手中那古朴算盘悬浮于身前,算珠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自行拨动着,发出几不可闻的细密声响。
而在他的前方,岩壁之下,生长着一株约莫半人高的小树。树干呈紫金色,叶片却如同燃烧的火焰,散发出灼热的灵力波动——赤炎金霞树,一种极其稀有、蕴含精纯火属性能量的灵植,是炼制高阶火系丹药或法器的顶级材料,对筑基亦有少许辅助之效。
此刻,山谷间被引导而来的天地灵气,正丝丝缕缕地汇入这株小树之中,滋养着其顶端一枚即将彻底成熟、霞光流转的果实。
顾临瞬间明白了墨天工的意图。
他并非在设伏,而是在 “催熟”!
他以算盘精确计算并引导周边灵气,人为地加速这枚赤炎金霞果的成熟过程!看此情形,他已在此守候多时,计算了所有自然变量,确保果实能在最完美的状态下被自己摘取。
墨天工的计算模型中,可能并未包含“顾临恰巧途经此地”这个变量。 他选择此地,纯粹是基于灵气浓度、环境安全性和灵植生长周期的综合最优解。顾临的出现,是一个真正的“意外”。
就在这时,那枚赤炎金霞果猛地爆发出璀璨的霞光,一股浓郁至极的异香瞬间弥漫开来!果实彻底成熟了!
几乎在霞光爆发的同一瞬间,异变陡生!
“嘶——!”
一道赤影快如闪电,从岩壁上方一个隐蔽的洞窟中激射而出,直扑那枚果实!那是一条身披赤鳞、头生独角的怪蛇,气息赫然达到了筑基初期!它才是这灵果的真正守护者,一直潜伏,等待果实成熟的那一刻。
墨天工似乎早已算到守护妖兽的存在,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他身前算盘“啪”地一声轻响,一道早已预设好的灵光屏障瞬间出现在怪蛇扑击的路径上。同时,他身形如电,直接掠向果实,手指精准地探向果蒂。
他的计划清晰而高效:屏障阻挡怪蛇第一击,为他争取到采摘果实并启动遁符离开的刹那时间。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干扰,他有完备的预案。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果实的刹那——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带着特定频率的震动,并非针对他,也并非针对怪蛇,而是作用在了那枚赤炎金霞果与果蒂连接的极其微小的一点上!
这震动是如此轻微,如此精妙,以至于完全超出了墨天工所有预案的计算范畴!它没有破坏果实,没有攻击任何人,只是让那成熟到极致的果实,因这恰到好处的共振,自然脱落,往下坠去!
墨天工志在必得的一抓,再次落空!
他沉静无波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愕然。他的计算里,包含了顾临可能出手抢夺、攻击、甚至帮助妖兽等各种可能性,并都有相应的反制策略。唯独没有算到,对方会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让果实“自己掉下来”!
就是这毫厘之差、这超越计算的“混沌”一击,决定了局势。
“吼!”赤鳞怪蛇已然撞碎了灵光屏障,血红的竖瞳首先锁定了距离果实最近的墨天工,腥风扑面,炽热的毒焰已然在喉间凝聚!
墨天工当机立断,放弃了果实,身形暴退,同时算盘急转,数道防御灵光瞬间叠加在身前。他的应对依旧是最优解,在计划被彻底打乱后,第一时间选择了保全自身。
“轰隆!”
毒焰轰击在灵光之上,爆发出剧烈的轰鸣。墨天工虽然挡下了这一击,但身形也被震得踉跄后退,气息一阵紊乱,脸色更加苍白。
他稳住身形,目光第一时间不是看向暴怒的怪蛇,而是精准地投向了顾临藏身的方向。那眼神,依旧是审视结构的冰冷,但深处,却燃起了一簇更加炽烈的火焰。
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顾临,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重新扫描一遍,更新所有失效的数据模型。几息之后,他收回目光,不再留恋那已然失去的灵果,身形一晃,便如同融入数据流般消失在原地,竟是直接动用了某种秘法遁走了。
那条赤鳞怪蛇失去了主要目标,冰冷的竖瞳立刻转向了场中唯一的顾临。
顾临面色不变,体内四个归墟窍穴微微一亮。他并未出手攻击,只是将“共振”意象的力量以特定的频率散发开来。
那频率,并非挑衅,而是模拟着此地山川大地那沉固、安稳的基底波动。
怪蛇疑惑地晃了晃脑袋,它从眼前这个人类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和谐”感,而非入侵者的“异质”感。它吐了吐信子,警惕地围着顾临转了两圈,最终叼着灵果缓缓退回了岩壁上的洞窟。
顾临最后看了一眼那霞光流转的果实,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留恋。
这一次短暂的遭遇,无关资源争夺,更像是一次无声的宣言与试探。
墨天工收获了关于顾临新能力的宝贵数据。
而顾临,则向这位精于计算的对手,清晰地传递了一个信息——
你的算计,我已能感知。
你的棋局,我亦可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