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回到自己那间简陋的小屋时,天色已近黄昏。然而,小院门口却已站了好几个人。
他刚走近,几道目光就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好小子!可算回来了!”石龙声如洪钟,脸上写满了迫不及待,“快跟俺说说,刚才那老头儿……不是,那位前辈,到底是何方神圣?我瞧着连我们战伐的石老大在他面前都收敛得很!”
他话音未落,韩厉清冷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带着一丝探究:“顾师弟,方才广场之上,究竟发生了何事?你被那位前辈带去了何处?”他怀抱双剑,眼神锐利,显然对那位神秘道人的身份和目的极为关注。
柳烟儿则轻巧地站在稍远一步的地方,双手背在身后,嘴角噙着一丝看似娇俏,实则带着探究意味的笑意:“顾师兄~,你闹出好大动静呢。玉碑空空,高人现身,真是让人好奇得紧呀。”她语气轻松,但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审视,暴露了她并非只是来看热闹。
就连平日里消息最为灵通、早已被千机阁选中的唐恒,也抓耳挠腮地嘀咕:“怪事,真是怪事……宗门里什么时候藏着这么一位连各位峰主都要礼敬三分的人物?我竟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
看着围拢过来的众人,听着他们风格迥异却同样透着关切的询问,顾临微微一怔,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他推开院门:“进屋说吧。”
小屋简陋,几人便席地而坐。顾临斟酌着语句,略去了归寂崖上的具体对话,只简略说到那位道人道号“归寂”,地位超然,已收自己为徒,并解决了宗门债务。
即便如此,也足以让众人惊叹连连。
“了不得!”石龙一拍大腿,震得地面似乎都颤了颤,“能被这种大佬看上,顾临,你小子以后肯定比我能打!”
韩厉只是微微颔首,眼中锐利稍减,算是认可,并未多言。
柳烟儿纤指绕着一缕发丝,轻笑一声:“看来某些派系这次是看走眼了呢。恭喜你了,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语气中带着一丝为顾临解气的意味,也有一丝对自己判断得到验证的微妙满足。
夜色渐深,众人索性在小院中生火聚餐。石龙嗓门最大,不断嚷嚷着让顾临以后多跟他过招;韩厉沉默地坐在一旁,偶尔在石龙吹嘘过头时,冷冷地刺上一句,精准打击;柳烟儿则笑语嫣然,巧妙地调节着气氛,但那份隐隐的傲气,让她即便在说笑时,也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顾临看着这一幕,心中温暖。这条路或许会越来越难,越来越孤独,但至少此刻,他并非独行。
之后的两日,顾临的生活恢复了短暂的平静。他依旧每日擦拭尘隐,巩固着炼气八层的修为,同时默默体悟着那日归寂真君寥寥数语中蕴含的深意。
第三日清晨,朝阳初升。顾临取出那枚非金非玉的“归寂令”。令牌触手冰凉,上面的“寂”字道纹在晨光下流转着微光。他握紧令牌,心神沉入其中。
下一刻,一股无形的空间波动笼罩了他。眼前景象瞬间模糊、扭曲,待他重新站稳时,已不在小屋,而是身处那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孤峰——归寂崖。
依旧是那张石桌,两个石凳。归寂真君已然坐在其中一个石凳上,气息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静谧无声。
“师尊。”他恭敬行礼。
真君微微颔首:“运转你的基础功法。”
顾临依言盘膝,运转《引气诀》。然而,就在灵力流转的刹那,他腰间的尘隐竟自发地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嗡鸣。一股混合着星辰的清凉、生息的温润、静谧的安宁的奇异波动,自剑身流出,悄然融入他运转的灵力之中,使得他原本平平无奇的灵力流转,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邃与底蕴。
这一幕,自然逃不过归寂真君的感知。
他平静无波的目光在尘隐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看向顾临,缓缓开口:
“你灵力流转间,有灼热、锋锐、沉凝、狂躁等至少七种截然不同的异种气息在冲突。五行灵根是你之基,但这些外来之力,如同依附于树干的诸多藤蔓,正在撕裂你的根基。”
顾临心中凛然。真君果然看出了异常,并将其归结为修炼残留。但顾临自己清楚,这些“异种气息”,绝大部分都源自尘隐反馈给他的那些“石中残忆”的意境和力量!真君虽强,却似乎并未完全看透尘隐的真正底细。
“然,”真君话锋微转,目光再次扫过尘隐,“此剑颇为神异,竟能自发调和部分冲突,护你心神,并提供一丝……近乎本源的滋养。此乃你之机缘,亦是你之考验。若过度依赖外器,恐失本我。”
顾临低头称是,心中却知,他与尘隐早已密不可分。
“你之道途,欲要前行,需先理顺自身,学会真正驾驭你所得的一切,而非被其驱使。”归寂真君说着,并指一点,一道灵光没入顾临眉心。
《寂心清源咒》
顾临能清晰地感知到,这法诀的品阶,远非他接触过的任何黄阶功法可比,甚至玄阶功法可能都难以望其项背。它蕴含的道韵古朴苍茫,隐隐触及天地法则,至少也是地阶下品的惊人品级!放在外界,足以引起金丹修士的疯狂争夺。
“此法非攻非守,在于‘内辟乾坤,以静制动’。于体内开辟‘归墟窍穴’,引诸般外力入内,使其沉淀、静默,暂不为你之害。此为‘归寂’初义。”
顾临立刻依法诀指引,尝试开辟“归墟窍穴”。过程痛苦无比,神魂如同被撕裂。
就在他感到力竭,几乎要失败之时——
嗡!
尘隐再次轻颤。这一次,传来的是一股极其精纯、高度凝聚的 “静谧” 之意。这股意境并非粗暴地帮他开辟,而是如同最灵巧的刻刀,精准地引导着他的神魂与灵力,抚平开辟过程中产生的剧烈波动和痛苦,让他能以最稳定、最有效率的方式,完成这最关键的一步。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一声轻微的震鸣自他体内响起。
第一个“归墟窍穴”,成了!
清凉安宁之意流转全身,经脉的滞涩感大为缓解。顾临能感觉到,体内那些源自尘隐、原本有些躁动的意境力量,仿佛找到了一个暂时的“家”,被缓缓吸入这新生的窍穴之中,陷入了奇异的“静止”状态。
他缓缓睁眼,长舒一口气,眼中明悟之色更浓。他感激地看了一眼腰间的尘隐。
这一次,不仅是归寂真君为他指明了道路,更是尘隐在他踏上这条路时,提供了最关键、最及时的助力。这把剑,远比他想象的更加神秘和强大。
归寂之道,于此初悟。而他的伙伴,始终是那柄看似平凡的铁剑——尘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