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临将最后一道精纯的灵力稳稳注入阵基,缓缓收回手掌时,玄铁石表面光华内敛,结构已然稳固如初。
几乎在他灵力收敛的同一瞬间,身旁那令人如芒在背的、急速拨动算盘的景象也戛然而止。墨天工的手指悬停在算珠之上,算盘表面,那些流转的灵光如同被瞬间冻结,不再变化。
顾临侧头,看向不知何时又靠近了几步的墨天工。那算盘上凝固的灵光,仿佛计算程序中断后残留的代码,透着一种未完成的诡异感。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砺剑谷的风声呜咽。
突然,墨天工抬起眼帘,那双数据般冰冷的眸子直视顾临,开口说出的却不是挑衅,而是一段精准得令人心惊的分析:
“灵力总量提升显着,纯度超常规模型百分之十七。但流转间,尤其在操控精细变化时,存在约零点七息的冗余波动。应是强行吸纳异种火属性能量后,未能彻底炼化,与自身根基灵力产生细微排斥所致。建议以水属法门,行功三至五个周天,引导调和,五日可见效。”
他的语速平稳快速,仿佛在宣读一份检测报告,说完,根本不看顾临的反应,干脆利落地转身,步履无声,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在嶙峋的石影之后,留下顾临独自站在原地,眉头紧锁。
他这是什么意思?
顾临心中非但没有感激,反而警兆更甚。墨天工不仅看穿了他灵力增长的根源与熔岩灵脉有关,甚至连如此细微的操控瑕疵及其根源都能精准捕捉并给出解决方案。这种被完全看透的感觉,比正面击溃更让人不安。他究竟从自己身上“计算”出了多少信息?这番看似“指点”的行为,背后又藏着怎样的目的?
顾临想不通,只能将这份疑虑压下。他快步前往庶务堂交接了任务,看着身份玉牌上增加的贡献点,心头压力稍减,但墨天工留下的阴影却挥之不去。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顾临的生活陷入了一种规律而紧绷的节奏。他几乎放弃了所有外出任务,专注于接取类似的阵法维护任务,不断锤炼灵力,巩固根基。
而墨天工,也如同一个幽灵,或者说一个恪尽职守的质检员,总会“恰到好处”地出现在顾临执行任务的地点。他不再主动交谈,只是远远站着,手指飞快地拨动算盘,记录着顾临每一次灵力波动、每一次应对阵法反噬时的细微变化。
顾临如坐针毡。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被放在显微镜下的矿石,每一个棱角、每一处瑕疵都被无限放大,记录在案。他尝试过变换任务地点和时间,但墨天工总能找到他。这种无所遁形之感,极大地考验着他的心性。他数次想挥剑质问,但墨天工的行为始终在宗规边缘游走,未曾直接攻击,也未干扰任务,让他找不到发作的理由。
他只能忍耐,将这份压力转化为修炼的动力,在墨天工冰冷的注视下,更加拼命地压榨自身潜力,将灵力打磨得越发圆融,试图消除所有可能被捕捉到的破绽。
时间就在这种微妙而紧张的对抗中悄然流逝。
这一日,青云宗山门广场中央,矗立起了一座巨大的玉碑,碑上灵光闪耀——“内门资格考核报名处”。
玉碑前早已排起了长龙,无数弟子脸上洋溢着兴奋、紧张与期待。苦修多年,能否鱼跃龙门,便看今朝。
顾临站在人群之中,气息沉静。一个多月的沉淀与那股无形压力的逼迫,让他褪去了几分刚从熔岩灵脉出来时的外露锋芒,变得更加内敛。他平静地走到负责登记的执事面前,递上了自己的身份玉牌。
“姓名,顾临。”他清晰地说道。
执事接过玉牌,在一份名册上录下信息,随后将一枚散发着微光的、刻有复杂纹路的玉符递给顾临。
“考核三日后于‘试剑峰’举行,持此符入场。逾期不至,视同放弃。”
顾临握紧那枚冰凉的身份玉符,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独特禁制波动。
入场券,终于到手了。
他转身离开喧闹的报名点,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人群外围,似乎瞥见了一个手持算盘的淡漠身影,在人群中一闪而逝。
顾临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前方是强大的对手,还是莫测的算计,这条路,他都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