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尘隐”先前传来的那丝独特悸动,如同在顾临心中点燃了一簇幽火。阴魄石的线索近在眼前,但这黑水城危机四伏,那个幽冥阁神秘人的警告言犹在耳。他不能轻易动用非常手段,必须像个真正的底层修士一样,融入这片污浊。
他没有返回嘈杂的酒馆,也没有去寻找任何明显的联络点。当务之急,是验证“尘隐”的感应,确认那“静谧波动”是否真的指向阴魄石,以及其具体位置。
他再次回到了那片广阔的、散发着金属腥气和腐朽味道的矿渣堆积区。这一次,他彻底收敛了所有属于“修士”的锐气,微微佝偻着背,脸上挂着与周围人无异的麻木与一丝疲惫,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硌脚的矿渣上,目光在地面逡巡,活脱脱一个刚到此地、试图碰碰运气的落魄淘金者。
他能感觉到,一些或明或暗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带着评估,但很快就失去了兴趣。这样的面孔,在这里太多了。
顾临混在零星散落的人群中,看似漫无目的地翻捡着,偶尔蹲下身,拿起一块矿石碎片掂量一下,又失望地扔掉。他的动作笨拙而迟缓,完美地模仿着那些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失败者。
然而,他的全部心神,都沉入与手中“尘隐”那微妙的感应之中。那柄黝黑的铁剑被他随意地拖着,剑尖在矿渣上划出断续的浅痕,仿佛主人连提起它的力气都吝啬。
杂乱、微弱、斑驳……
“尘隐”依旧反馈着这片废料区的整体状况。顾临极富耐心地,如同老练的渔夫,在浑浊的意识之海中,细细分辨着那独特的一丝“静谧”。
他缓慢地、不着痕迹地移动着,范围逐渐缩小到之前感应最强烈的东南角区域。这里的矿渣颜色更深,块头更大,似乎是从矿脉更深处挖掘出来的废弃物。
时间一点点过去,额角甚至逼出了几滴符合他此刻身份的、看似因疲惫和焦急而产生的汗水。就在他几乎要将这片区域来回趟了两遍时——
就是这里!
当他拖曳着“尘隐”经过一处被几块巨大黑石半掩的凹陷处时,剑身再次传来了那清晰而稳定的“静谧波动”!这一次,感应无比确切,源头就在那凹陷处的下方!
顾临脸上依旧是那副麻木的表情。他甚至没有在那处过多停留,只是像其他人一样,用脚随意踢了踢表面的矿渣,然后摇摇头,步履蹒跚地走开了,嘴里还低声嘟囔了一句谁也听不清的抱怨,将一个一无所获的倒霉蛋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手中“尘隐”传来的那丝“静谧波动”,如同诱饵,让顾临瞬间警惕而非欣喜。在这鱼龙混杂、连矿渣都被反复筛检过无数遍的废弃之地,出现阴魄石这种稀有矿石的踪迹,本身就是一个极不合理的信号。
他脸上维持着麻木与疲惫,脚步未停,如同一个真正的失望者,慢吞吞地从那片凹陷区域走开,混入更稀疏的人流中。内心却已翻江倒海。
“是陷阱?”
“有人故意放置,意在钓鱼?”
“或是……某种测试?”
他想起了墨天工,想起了那个神出鬼没的幽冥阁灰衣人。在这黑水城,任何巧合都可能是有意为之。若他此刻欣喜若狂地去挖掘,恐怕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缕波动,不能挖。
但它,或许能成为一块绝佳的敲门砖。
顾临脑中灵光一闪。幽冥阁那人说他需要“做生意的资本”。什么是资本?信息就是资本,尤其是关于稀缺资源“阴魄石”的信息!他不需要真的拥有阴魄石,他只需要证明自己有能力“找到”它,或者至少,掌握着关于它下落的独特情报。
一个计划迅速在他脑中成型。
他不再留恋于废料区,转身朝着那些更为破烂、专门提供给底层修士和矿工临时歇息的窝棚区走去。他需要找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安顿下来,等待时机。
最终,他在一片靠近崖壁、散发着霉味和尿骚味的窝棚群边缘,用三块下品灵石,从一个奄奄一息的老矿工手里,“租”来了一个仅能容身、四处漏风的破窝棚。这里环境恶劣,但也意味着关注度最低。
钻进低矮的窝棚,顾临盘膝坐在冰冷的土地上,开始静静梳理。
后天,鬼市开启。那将是接触幽冥阁的最佳时机。他不能空手去,也不能暴露“尘隐”的真正能力。那么,他能提供的“资本”就是:
“探查到南城第三矿渣区东南角凹陷处,存在阴魄石残留的独特能量波动。”
这个信息本身,就极具价值。它足以证明他拥有某种不为人知的探查手段,或者掌握了某种隐秘的线索来源。至于这波动是真是假,是陷阱还是机遇,就让幽冥阁自己去判断和验证。这,就是他的投名状,也是他撬开幽冥阁大门,获取更精准情报和获取自身所需资源的起点。
想通了这一点,顾临心中反而安定下来。他收敛气息,如同冬眠的野兽,在这破败的窝棚里静静调息,等待着后天鬼市的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