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流原,地如其名。
无数条或明或暗的水脉在这片广袤的湿地上蜿蜒交错,形成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泽国。水汽氤氲,形成终年不散的薄雾,阳光透过雾气,折射出迷离的光晕。空气中灵气属性复杂而活跃,水灵之气尤为充沛,但彼此冲撞、融合,显得紊乱不堪。寻常草木在此难以生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喜湿耐腐的怪异植株,以及大片大片随风摇曳的苍白芦苇。
顾临收敛了周身气息,如同一个普通的旅人,踏足这片寂静而诡异的原野。脚下的土地松软泥泞,每一步都需小心。他没有御空飞行,那样目标太明显,容易打草惊蛇。
按照云澈的提示,他需要寻找的是“异常”的节点。他并未急于深入核心区域,而是沿着一条较大的水道边缘,不疾不徐地前行,同时将神识如同蛛网般细细铺开,感知着周遭的一切。
“归墟心铠”带来的不仅仅是力量的平衡,还有对能量流动远超从前的敏锐感知。他能清晰地“听”到不同水脉中蕴含的灵气细微差异,能“看”到空气中不同属性灵子碰撞时产生的微弱涟漪。
第一天,一无所获。除了环境本身的怪异,并未发现任何人为的痕迹,或是超出自然规律的“异常”。夜间,原野上空偶尔有流光闪过,但仔细分辨,多是紊乱灵气自然激发的现象,或是某些栖息于此的发光虫豸、低阶精怪。
顾临并不气馁,在一处地势稍高的干燥土丘后开辟了一个简易的临时洞府,耐心等待,同时继续体悟和巩固“归墟心铠”的运用。
第二天,他变换了方向,向着水脉更为密集、雾气也更浓的区域探索。这里的空间似乎都有些粘稠,神识探查的范围被进一步压缩。他注意到,某些区域的芦苇倒伏的方向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规律性,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定期拂过。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指尖凝聚一丝极淡的“静谧”之力,轻轻触碰那些倒伏的芦苇。一股微不可查的、带着疏离与观察意味的残留意念,顺着指尖传来,转瞬即逝。
不是攻击性力量,更像是一种……标记,或者探查后的痕迹。
顾临心中一凛,愈发谨慎。他如同融入环境的猎手,将自身气息与环境中的水汽、紊乱灵气尽可能同化,借助茂密的芦苇丛遮掩身形,缓慢而坚定地向着感应中残留意念最清晰的方向潜行。
如此又过了两日。他昼伏夜出,行动愈发隐蔽,对这片区域的了解也逐渐加深。他发现,那些异常的芦苇倒伏痕迹,似乎隐隐指向这片湿地中心的一个方向。
第四日黄昏,夕阳的余晖勉强穿透浓雾,将天地染成一片昏黄与暗紫交织的诡异色调。顾临潜伏在一片异常茂盛的苍白芦苇丛中,目光穿透草叶缝隙,紧紧盯着前方一片看似平静的水域。
那里是数条水脉的交汇点,水面宽阔,波澜不兴。但在他经过数日观察和心铠加持的感知中,那片水域下方的灵机流动最为混乱,空间结构也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加……脆弱。
突然,他目光一凝。
只见那平静的水面中心,毫无征兆地荡开了一圈涟漪。并非鱼儿跃起,也非风吹所致,那涟漪由内而外扩散,带着一种极其隐晦、却精准控制的空间波动。
紧接着,一道几乎与周围水汽、暮色融为一体的淡灰色虚影,自涟漪中心缓缓浮现。看不清具体形貌,只能隐约辨出一个人形轮廓,其气息内敛到了极致,若非顾临全神贯注,且有心铠增强感知,几乎无法察觉其存在。
那虚影悬浮于水面之上,并未四处张望,而是抬起一只模糊的手臂,对着虚空轻轻点划。随着他的动作,周遭紊乱的灵气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引导,向着某个特定的模式微微调整,水面之下,隐约有复杂的灵纹一闪而逝。
是在维持某种阵法?还是在记录此地的数据?
顾临屏住呼吸,连心跳都几乎停滞。他不敢用神识探查,只能用最原始的目力观察。
那虚影停留了约莫十息的时间,似乎完成了某项工作,随后,身形如同融入水中一般,缓缓下沉,再次没入那圈尚未完全平复的涟漪之中,消失不见。水面很快恢复了之前的死寂,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顾临依旧潜伏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夜幕彻底降临,浓雾与黑暗将一切吞噬。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精光闪烁。
找到了!
虽然无法确定那虚影是否就是谛听阁的人,但其行事风格、隐匿手段,以及对“异常”节点的关注,都与云澈的描述和他的推测高度吻合!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了对方出入此地的一个“门户”——那片看似平静,实则暗藏玄机的水域交汇点。
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片区域,返回了临时的藏身之所。
接下来,需要更多的观察,摸清对方出现的规律,以及这处“门户”运作的原理。硬闯绝非明智之举,他需要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或者……创造一个让对方不得不再次现身,甚至主动找上他的“意外”。
计划,在顾临的心中渐渐清晰。他盘膝坐下,一边调息,一边在脑海中推演着各种可能。千流原的寂静之下,暗流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