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内,水滴声规律地敲打着寂静。
柳烟儿已然离去,带着满载而归的空鸣草和一份对顾临重新评估后的凝重。岩洞中只剩下顾临一人,以及腰间那柄愈发显得古朴神秘的尘隐。
他并未立刻离开。刚刚收服“音律意象”,第三个归墟窍穴初成,那股蕴含着秩序与节奏的力量仍在体内缓缓流淌、适应,与先前收服的“静谧”、“狂暴”两种意象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他需要时间巩固。
更重要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识海中那柄代表着 “共振意象” 的无形音叉虚影,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活跃度震颤着,发出无声的嗡鸣。它与刚刚归位的“音律意象”仿佛一对孪生兄弟,彼此呼应,躁动不安。
“音律”是内在的秩序与表达,而“共振”,则是与外界万物建立连接、引发同频共颤的桥梁。在迷雾沼泽,借助天地雷音与万物之声,他抓住了“音律”的尾巴,但更庞大、更原始的“共振”之力,仍在门外徘徊。
顾临沉下心神,再次运转《寂心清源咒》。这一次,他主动将心神投向那柄无形音叉。
与接纳“音律”时那种对内在秩序的感悟不同,接触“共振意象”的感觉更为霸道,也更…危险。
心神刚刚与之触碰,顾临便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一个无形的、巨大的共鸣腔中。外界岩洞的水滴声、远处沼泽隐约的风声、甚至体内灵力流淌的微弱声响,都被瞬间放大、扭曲,化作无数混乱而强烈的震颤,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神魂壁垒!
这并非攻击,而是“共振”本身无序、原始的状态。若心神不够坚韧,极易被这无尽的杂音同化,甚至震散灵智。
顾临闷哼一声,脸色微微一白,立刻固守心神,将《寂心清源咒》催发到极致,那“静谧”窍穴散发出清凉的银辉,帮助他抵御着这股混乱的冲击。
“不行,不能强行收服…”他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共振”之力,源于外界的互动与反馈,强行约束,只会适得其反。
他回想起在沼泽中,采摘空鸣草的那一刻。他是如何做的?
是了,并非对抗,而是…融入。
他不再试图去“捕捉”那躁动的音叉虚影,而是放开心神,任由那混乱的共振波纹冲刷己身。同时,他引导着刚刚收服的“音律意象”的力量,如同一双灵巧的手,在这片混乱的噪音中,尝试去梳理,去寻找那隐藏在无数杂音之下、最为基础、最为恒定的 “基频”。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如同在惊涛骇浪中寻找唯一稳定的灯塔。他的神魂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耳畔仿佛有万千魔音嘶吼。
就在他感到心神摇曳,几乎要支撑不住时——
“嗡…”
腰间的尘隐,再次传来了回应。
这一次,它传来的并非具体的意境,而是一股极其特殊的、稳定而浩瀚的 “存在感” 。仿佛无论外界如何纷扰,它自岿然不动,其本身的存在,便是一种恒定不变的“频率锚点”。
顾临福至心灵,立刻将心神与尘隐传来的这股“恒定”相连。
刹那间,混乱的噪音仿佛被隔绝了一层。他的心神有了依靠,重新变得清明。借助尘隐这个“锚点”,他以“音律”为筛,仔细地分辨着“共振”意象中传递出的无数信息流。
他“听”到了岩石的沉固,水滴的穿透,风的无形,甚至…泥土深处微生物生命活动的微弱脉动…
万物的振动,皆有迹可循。
不知过了多久,在那无尽的混乱波纹深处,他终于触摸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贯穿始终、稳定无比的振动——那是构成这片沼泽天地,最为基础的法则弦音!
就是它!
顾临凝聚起全部的神识力量,以《寂心清源咒》为框架,以尘隐为锚点,以“音律”为引导,小心翼翼地,如同用最细的丝线去缠绕一枚脆弱的露珠,将这一丝代表着“共振”本源的基频,从混乱的意象中缓缓剥离出来。
过程缓慢而艰难,每一次微小的牵引,都伴随着神魂的剧颤。
终于,当那一丝纯净的、无形的振动本源被彻底引导而出时,整个识海仿佛都安静了一瞬。
顾临没有丝毫停顿,立刻引导着它,冲向体内早已准备好的位置——第四个归墟窍穴的开辟,同步进行!
这一次的开辟,与以往截然不同。没有能量的剧烈对冲,也没有结构的强行撑开。那丝“共振”本源接触到混沌的瞬间,仿佛找到了最适合自身的形态,自然而然地以其独特的频率震荡开来,如同水波般,轻柔却不可抗拒地将那片混沌“推开”,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内部仿佛存在着亿万微小弦线的奇异窍穴!
第四个归墟窍穴,成!共振意象,收服!
当那无形的振动本源沉入新生的窍穴,并稳定下来时,顾临周身的气息再次发生了变化。
他并没有立刻获得某种强大的攻击能力,但他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却提升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他甚至不需要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仅仅通过灵力与周围环境那微妙的“共振”反馈,便能清晰地“看”到岩壁的纹理,感知到洞外风吹草动的轨迹,乃至地下虫蚁的爬行。
这是一种超越了五感的、全新的感知维度。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似乎能穿透岩壁,看到外面渐渐放晴的天空。体内,四个归墟窍穴各居其位,赤(狂暴)、银(静谧)、银(音律)、无形(共振),构成了一个更加复杂、也更加稳固的平衡体系。
炼气九层的修为虽然没有再次突破,但其根基之雄厚,灵力之精纯灵动,已然达到了一个令同阶修士望尘莫及的地步。
顾临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感受着与尘隐之间那愈发紧密、几乎不分彼此的联系。每一次收服意象,尘隐都提供了最关键的支持。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洞外。
如今,“音律”与“共振”已成,体内意象已收服其四。剩下的“星辰”、“生息”、“锋锐”三道意象,以及那最终的目标——筑基,凝练“混沌平衡基”,道路愈发清晰。
是时候返回宗门,消化此番收获,并为最终的冲刺做准备了。
他知道,墨天工绝不会沉寂太久。下一次的风波,或许很快就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