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斋内的一间密室被清空,萧清月以极快的速度布置了一个小型、但极为精密的阵法。这阵法以特殊的晶石为基,散发着微弱的白色光芒,其波动与周围的阴煞之气格格不入,显得纯净而超然。
苏青冥站在一侧,神色平和,却带着一丝凝重。石龙则大大咧咧地靠在门口,他背负着那柄骇人的巨斧,不屑地撇了撇嘴:“搞得神神秘秘,婆婆妈妈,像娘们儿打架。有什么好测的,这小子骨头硬,抗揍就行了。”
萧清月无视了石龙的粗鲁,清冷的目光看向顾临:“坐下。我需要你心神彻底放空,与你手中之剑,达成最深度的共鸣。我发出的频率,会深入你的神魂,若有痛苦,勿要抵抗,只需配合。”
顾临知道,这“勿要抵抗”才是最危险之处。但此刻他别无选择,这便是他为安全付出的代价。他盘膝坐于阵法中心,将“尘隐”横放在膝上,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了与剑的联系之中。
她将“霜弦”移至唇边。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然而,一股无形无质、纯净到极致的频率震荡,瞬间自“霜弦”上扩散开来。这频率不像寻常音波,它直接作用于神魂,带着一种极致的秩序感与解析力。
初始,这股外力如同温和的水流,引导着顾临自身的“静谧波动”更为顺畅地流转,他甚至能感到自身灵力在这种同频共振下变得更为驯服。
然而,萧清月的目标远不止于此。她的频率开始变得极具穿透性,如同无数无形的探针,试图刺入“静谧”的表层,深入解析其内在的结构与能量脉络,勾勒出完整的“基础波动谱图”。
就在这探查频率触及某个深层节点的刹那——
“尘隐”剑身猛地一震!并非主动攻击,更像是某种被触及核心本能的反噬。一股远比之前庞大、复杂、仿佛蕴含着无数矛盾信息的混沌波动,从剑身深处轰然爆发,粗暴地搅乱了萧清月那精密的探测场!
“呃!”
顾临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他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投入了一个失控的漩涡,无数杂乱的光影、扭曲的感知和庞杂的信息碎片在意识中疯狂冲撞,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与强烈的恶心感。这并非直接的神魂攻击,更像是“尘隐”内部那庞大无序的“石中残忆”被外力引动后,产生的精神污染余波。
石龙眼中一闪,巨斧已然提起,盯住萧清月:“你对他做了什么?!”
“石龙道友,稍安勿躁。”苏青冥的声音适时响起,平静却带着分量,“此非萧师妹本意。是那剑器内部的混乱特性被引动,自行反噬。顾小友身为持剑者,首当其冲。”
萧清月眼神微凝,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显专注。“霜弦”发出的频率瞬间变化,变得更加坚韧、更具包容性,如同织就一张无形的大网,试图在那爆发的混沌中捕捉稳定的“信号”,同时分担、疏导着冲击顾临神魂的余波。
在这极致的痛苦与频率的混乱对抗中,顾临的心神被逼迫到了极限。为了抵御那神魂层面的撕裂感,他不得不将全部意志集中,试图去“理解”、去“梳理”那庞杂的混沌波动。也正是在这种极限状态下,他无意中捕捉到了萧清月频率变化中蕴含的某种规律——她如何以音律构筑屏障,如何引导、分流混乱能量,如何在那无序中强行建立短暂的“秩序”。
这并非传授,而是一种在高压对抗下的观察与本能领悟。就像他之前与墨天工交手时感悟到的高频共振一般,此刻,他再次从这被动的承受中,窥见了一丝音律应用于神魂守护与攻伐的奥妙。这无关顿悟,更像是在生死压力下被逼出的生存本能,以及对“尘隐”引发的复杂现象进行观察、学习的高适应性体现。
就在这共鸣与对抗的极限,萧清月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疑惑。
在她的感知里,那庞大的混沌波动核心,以及其后显现的“静谧”特质,其“回响”的源头,似乎并非完全来自于那柄铁剑……反而更像是由顾临的体内传递而出,再经由那柄剑放大和稳定。她的理性迅速为这丝异常找到了更“合理”的解释:此子与剑的共生状态极为特殊,达到了近乎“人剑合一”的初步境界,使得剑的特性与他自身的波动几乎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那混沌的波动终于渐渐平息,重新被“尘隐”敛入体内,恢复成深沉的静谧。
萧清月收回“霜弦”,神色略显疲惫,但眼中充满了满足。她对着一张特殊的玉简点了几下,将记录下的“频率谱图”收起。
她看向顾临,语气中带上了一丝难得的认可:“你的天赋,在神魂一道,是我生平仅见。你通过我的律杀之音,完成了对自身的淬炼。这笔交易,你我皆不亏欠。”
她没有多言,但扔给顾临一枚玉简:“这是律杀堂的一些基础理论,里面是关于稳定心神、对抗外邪频率干扰的基础法门,或能助你更好地驾驭此剑,避免反噬。”
随后,又取出两枚玉符,“此乃‘同讯玉’的子母符。”她将其中一枚递给顾临,自己收起另一枚,“依托特定频率共振,即便相隔碎界,亦能传递简讯。”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顾临膝上的“尘隐”:“我关注的,是你与此剑共同构成的‘特殊频率源’。此剑离你之手,便与凡铁无异。我需要持续观察的,是‘你们’这个整体,而非其中任何单一部件。”
她的话,精准地戳破了顾临之前“剑是凡铁”的伪装,顾临心中凛然,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和自己该如何应对。他接过玉符和玉简,脸上适当地流露出感激与一丝被看穿后的释然,躬身道:“多谢前辈厚赐!晚辈……晚辈之前确有不实之言,实因此剑乃家祖遗物,怕引人窥伺。前辈所赠,正是晚辈急需之物,必勤加修习,以期不负前辈期望,亦能更好驾驭此剑。”念起来,倒是多少有些疏远。
萧清月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只是淡淡补充了一句:“到了青云宗,保持联系。”
“完事了?”石龙洪亮的声音打破沉寂,他大步走过来,蒲扇般的手掌拍了拍顾临的肩膀,虽控制了力道,仍让顾临一个趔趄,“没事就好!看你这脸色,回头多吃点肉补补!既然搞完了,那就准备动身!”
苏青冥微微颔首:“诸事已毕,路线也已安排妥当,此时离去,正是时机。”
顾临起身,将代表萧清月持续关注的“同讯玉”收起,又看了一眼身旁战意昂扬、如同山岳般可靠的石龙。
一切尘埃落定。他此刻已是三宗护持之身,带着回声谷的智慧和青云宗的力量,即将踏上归途。真正的逃亡,将从黑水城的郊外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