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默默站在一旁,没有插手。他清楚自己的位置,这种“战利品”的分配,目前还轮不到他。他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韩厉之前那凌厉无匹、直指破绽的剑法上,心中反复推演着那“剑心通明”的韵味。
待到柳烟儿将材料收拾妥当,她才笑吟吟地转向韩厉,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维与提议:“韩师兄剑法通神,令人叹服。如此实力,若只在这外围徘徊,未免可惜。小妹前日解读一份古籍,得知左近可能有一处古修洞府,其主人似与丹器之道颇有渊源。不知韩师兄可有兴趣一同探寻?说不定,内有前辈剑修留下的心得亦未可知。”她巧妙地将韩厉可能感兴趣的“剑修心得”与自己的目标“丹器传承”捆绑在一起。
那处丹器古府,她早已从古籍中推算出大致方位,但独自探索风险太高,且古修洞府多有残阵。破阵需时,易生变故,若引来他人,或触发未知禁制,以她并不擅强攻的战力,恐难应付。眼前现成的“利剑”韩厉与感知奇特的顾临,正是最佳的利用对象。
韩厉收回望向山谷深处的目光,落在柳烟儿脸上,略一沉吟。古修洞府确实比漫无目的地寻找机缘更具吸引力。“带路。”他言简意赅。
柳烟儿嫣然一笑,率先引路。三人穿过石林,来到一面布满青苔的岩壁前。她指尖凝聚灵光,在岩壁几处不起眼的凹凸位置连点数下。
“嗡——”
岩壁表面一阵水波般的荡漾,原本看似天然形成的石纹,渐渐勾勒出一道模糊的门户轮廓,淡淡的阵法灵光如同呼吸般明灭,散发出阻碍与警示的意味。
“果然是古阵残迹,”柳烟儿仔细观察着灵光流转的轨迹,秀眉微蹙,“年代久远,威力十不存一,但结构依旧巧妙,若强行破除,恐会引动残余禁制,或使洞府内部坍塌。需得寻其枢机,以巧劲徐徐图之。”她对自己的阵法造诣颇有信心,她强调稳妥方案,既是真实判断,也是将破阵的主导权与风险再次明确指向韩厉。
韩厉上前一步,手按在剑柄上,周身剑意隐而不发,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既是残阵,一剑破之便是。纵有禁制反噬,斩开即可。”他信奉绝对的力量,认为任何技巧在锋锐的剑锋面前都显得多余。
两人各执一词,气氛微凝。顾临站在一旁,并未插话,而是悄然将心神沉入与“尘隐”的共鸣之中。自从吸收了大量金石精气,尤其是青岚石后,他对环境中流动的灵力、金气,乃至某些隐晦的能量波动,感知变得异常敏锐。此刻,在他的感知里,那阵法灵光并非浑然一体,其能量流转在某些节点明显更为活跃,而在另一些地方则相对迟滞、稀薄。
他注意到门户右下角一处区域的灵光,其流转速度比其他地方慢了半拍,而且构成那处灵光的能量属性,似乎与“尘隐”内部某种已吸收的、偏向“疏导”而非“防御”的矿石精气隐隐呼应。
“韩师兄,柳师姐,”顾临适时开口,指向那处节点,“此处灵力流转似乎略有不同,能量属性更易疏导。若韩师兄从此处发力,柳师姐同时在外围稳定周边灵力波动,或可事半功倍,既能开启通道,亦能将扰动降至最低。”他没有说自己“看破”了阵法,而是基于“尘隐”对能量属性的感应提出了一个观察结果。
柳烟儿闻言,立刻凝神望去,稍加推演,眼眸便是一亮:“咦?此处……确实是整个阵法能量交汇的一个次要节点,属性偏柔!顾师弟,你这感知倒是敏锐!”她看向顾临的目光带着一丝惊讶,没想到这个修为不高的师弟,在能量感知方面竟有如此天赋。
韩厉也看向顾临所指之处,他虽不精通阵法,但对力量节点的感知极为敏锐,略一感应,便知那里确实是整个防御体系中相对薄弱的一环。他不再坚持己见,只是点了点头:“可。”
方案既定,三人立刻行动。
柳烟儿纤手连弹,数道温和的灵力丝线如同蛛网般蔓延而出,附着在阵法光幕的四周,她的神情专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周边灵力的稳定,如同一位正在疏导水流的工匠。
韩厉则并指如剑,一道凝练至极、锋锐无匹的淡金色剑气自他指尖透出,遥遥锁定顾临所指的那处节点。他眼神一厉,低喝一声:“开!”
嗤——!
淡金剑气精准地刺入那能量相对柔和的节点。整个阵法光幕剧烈地波动起来,银光大盛,但在柳烟儿提前布下的灵力丝线疏导和约束下,大部分反噬力量都被引向四周,未能集中爆发。
“就是现在!”柳烟儿急声道。
韩厉剑指微旋,剑气如同钻头般向内部一透!
“咔……嚓……”
一声轻微的碎裂声传来。那处节点应声而破,如同堤坝决口,整个残阵的灵光迅速黯淡、消散。岩壁上的门户轮廓变得清晰稳定,露出了后面黑黝黝的洞口,一股带着尘埃与古老气息的微风从洞内吹出。
成功了!
三人对视一眼,韩厉当先迈入洞中,柳烟儿紧随其后,顾临则谨慎地断后。
洞府并不大,陈设简陋,仅有一石床、一石桌,以及一个腐朽的蒲团。岁月在此留下了浓厚的痕迹。
柳烟儿目标明确,直奔石桌,在桌面的暗格里找到了几枚颜色暗淡的玉简。她神识探入,脸上立刻露出难以抑制的喜悦:“是古丹方!虽残缺,却别有洞天!”她如获至宝,立刻沉浸其中。
韩厉的目光则落在了石床内侧的墙壁上,那里嵌着一枚巴掌大小、形制古朴的暗金色剑符,表面铭刻着细密的云纹,即使历经岁月,依旧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一缕精纯而内敛的锐金之气。他伸手虚抓,剑符微微一颤,落入他手中。指尖触及的瞬间,他能感受到符中蕴含的一道凌厉剑意,与他自身之道隐隐相合。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将其郑重收起。
顾临没有与两人争抢,他的目光在洞府内缓缓扫过。借助“尘隐”对金石和灵力的敏感,他注意到石床脚下似乎有些异样。他走过去,拂开积尘,发现了一块半埋在土里的灰色玉简,材质普通,毫不起眼。他拾起玉简,神识沉入。
玉简内并非功法传承,而是一些零散的、看似随手记录的地理信息,描绘着青霞云陆边缘某些区域的古怪地貌,以及一些关于地脉流向的推测,文字古奥,夹杂着许多已然失传的古地名。信息杂乱无章,仿佛洞府主人的随笔。
顾临心中微动,将这些看似无用的信息默默记下,然后将玉简收回怀中。或许未来,这些零碎的信息能拼凑出某些线索。
此次探索,三人各取所需,合作算是圆满。走出洞府,阳光重新洒落在身上。柳烟儿依旧沉浸在丹方的喜悦中,韩厉摩挲着袖中的剑符,不知在感悟什么。顾临则默默走在最后,感受着怀中那枚灰色玉简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