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将青云宗连绵的山峦染成一片暖金色。外门大比第二轮的喧嚣渐渐沉淀下来,晋级的三百名弟子各自寻了地方休整。空气中还残留着灵力激荡后的焦灼气息,混合着山间傍晚特有的草木清气。
顾临选了处僻静的山崖边,刚盘膝坐下准备调息,便见两道人影悄无声息地来到面前。抬眼望去,正是星轨观的云澈与生息学宫的木清风。
云澈的墨蓝星纹袍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深沉,他的目光依旧温润,却带着几分不容错辨的探究。木清风站在稍后些的位置,青衫素雅,腰间的翠玉葫芦泛着温润的光泽。
“顾师弟。”云澈的声音清润如泉,“方才见你与吴师弟那一战,剑法精进不少。”他话锋微转,目光落在顾临背后的剑上,“只是我观你这柄剑,除了先前感应到的星辰余韵,似乎还多了一缕极淡的生发之气。这倒让我有些好奇了。”
木清风适时接话,语气温和:“顾师弟莫怪。我对草木生灵之气感应尤为敏锐,方才远远便察觉到你这剑中蕴着一丝精纯木气,性质醇和,不似凡铁应有。这才冒昧前来,想请教一二。”
顾临心头一紧。云澈能感应到星辰余韵也就罢了,没想到木清风对生机的感知如此敏锐,连“尘隐”吸收青岚石后内蕴的那丝微弱生机都被察觉了。这两人眼力非凡,若让他们细查,难保不会看出更多端倪。
他心念急转,面上却适时露出几分窘迫,缓缓解下背后的“尘隐”,横在膝上,却不递出,只是苦笑道:“两位师兄眼力过人,实在让师弟惭愧。”
手指轻轻抚过黝黑的剑身,他继续说道:“这剑名‘尘隐’,确实是家传的凡铁,除了比寻常铁剑坚韧些,并无特别之处。至于两位师兄说的什么星辰余韵、生发之气……前些日子,我曾请炼器坊的方执事帮忙看过。他说这剑内部结构混乱,已是病铁顽疾,随时可能崩碎。”
云澈与木清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疑虑。
“方执事?”木清风微微蹙眉,“不知这位方执事是……”
“是外门炼器坊的执事,专司材料鉴定。”顾临解释道,“在外门颇有声望。”
云澈沉吟片刻,目光在剑身上流转:“既然方执事已有论断,我们自然不好强求。只是……”他顿了顿,“这剑上的气息确实有些特别。”
木清风也点头附和:“确实。这缕生机虽然微弱,却纯净异常,不似寻常异象。”
顾临心中暗松一口气,知道两人暂时被说服了。他将剑收回,重新负在背上:“多谢两位师兄关心。这剑既已被判定为废铁,我也只能将就着用了。”
云澈深深看了顾临一眼,忽然笑道:“顾师弟不必介怀。兵器终究是外物,修行根本在于自身。师弟能凭此剑闯入前三百,足见实力。”
三人又寒暄几句,云澈和木清风便告辞离去。
待走得远些,木清风低声道:“云兄觉得如何?”
云澈目视前方,唇角微扬:“这位方执事,我们不妨去拜访一下。”
半个时辰后,炼器坊内。
方执事听完二人的来意,捋了捋胡须:“原来是问那柄铁剑。不错,前些日子确实有个叫顾临的弟子来找我鉴定过。”
他取出记录玉简,指尖一点,一道光幕显现出当日检测的影像:“你们看,这剑内部结构混乱不堪,数十种精气互相冲突,已是病入膏肓。我劝那弟子早日弃之,免得反受其害。”
木清风仔细观看光幕上的数据,眉头微皱:“这结构确实混乱,但其中似乎有一缕生机……”
“不过是精气冲突产生的异象罢了。”方执事不以为然地摆手,“这种情形我见得多了,看似特殊,实则无根之萍,转瞬即逝。”
云澈静静地观察着光幕上的数据,忽然问道:“方执事可曾见过类似的情形?”
“类似的倒是见过几次。”方执事回忆道,“大多是些炼制失败的残次品,或是年代久远、材质变异的古物。不过像这般结构彻底崩溃却还能保持形态的,确实少见。”
离开炼器坊,木清风若有所思:“看来方执事说得不无道理。”
云澈却轻轻摇头:“正因为太过合理,反而显得可疑。一柄被判定为废铁的病剑,却能助其主连战连捷,这本身就不合常理。”
“那云兄的意思是?”
“再观察看看吧。”云澈望向渐暗的天色,“这位顾师弟,还有他那柄‘尘隐’,恐怕都不简单。”
山崖边,顾临缓缓睁开双眼,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轻轻抚过背后的剑柄。
“尘隐啊尘隐……”他低声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