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冰川的暴风雪终于停歇,天地间留下一片死寂的纯白。
那狭小冰洞中的相拥,以近乎掠夺彼此体温的方式,勉强护住了萧隐心头最后一丝微弱的生机。
沈璃不敢耽搁,在确认萧隐情况暂时稳定后,立即带着寻到的那块仅有人头大小、却奇寒彻骨的“星陨寒铁”,踏上了归途。
回程的路,似乎比去时更加漫长而沉重。
萧隐大部分时间依旧昏迷,偶尔醒转,眼神也涣散无力,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
那块陨铁被严密包裹,放置在马车的角落,散发出的寒意却依旧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与萧隐心口锁魂钉的躁动隐隐形成一种微妙的对抗。
沈璃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
陨铁至寒,或可暂时冰封钉魂的狂暴,但绝非长久之道,且对萧隐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亦是巨大的负担。
必须尽快返回京城,结合玉玺,寻找彻底解决之法。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她与萧隐离京北上并非绝密,朝中那些被拔除的宰相残党,如同暗处的毒蛇,终于等到了这个他们眼中千载难逢的机会——凤主与摄政王远离权力中心,身边护卫力量大为削弱。
这一日,车队行至一处名为“落鹰涧”的险要峡谷。
两侧山崖陡峭,怪石嶙峋,中间仅有一条狭窄的官道蜿蜒穿过,是南归的必经之路。
沈璃坐在马车中,正用湿巾小心擦拭着萧隐额角的虚汗,心头忽然掠过一丝警兆。
她掀开车帘一角,目光锐利地扫过寂静得有些过分的峡谷,两侧山崖之上,似乎有飞鸟被惊起。
“戒备。”她低声对车外护卫首领下令,声音冷凝。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峡谷两侧骤然响起尖锐的呼哨声!
无数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岩石后、枯草丛中跃出,箭矢如同疾雨般倾泻而下!
目标明确,直指车队中央那辆玄黑马车!
“护驾!”护卫首领怒吼,拔刀格挡箭矢,训练有素的暗卫们迅速收缩,将马车团团护住,与冲杀下来的伏兵战作一团。
这些伏兵显然都是精心挑选的死士,武功狠辣,不畏生死,人数更是远胜沈璃所带的护卫。
他们前仆后继,攻势如潮,显然是打定了主意,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沈璃与萧隐永远留在这落鹰涧内。
战斗异常惨烈,暗卫们虽个个骁勇,但在对方人数绝对优势且占据地利的情况下,不断有人倒下,鲜血染红了峡谷的黄土。
沈璃坐在车内,听着外面兵刃交击的铿锵声、濒死的惨嚎声,眼神冰冷如铁。
她看了一眼怀中因颠簸和外界杀伐之气刺激而眉头紧蹙、呼吸愈发微弱的萧隐,又看了一眼角落里那块散发着寒气的陨铁。
一个计划瞬间在她脑中成型。
她猛地扯下车厢内壁一块装饰用的木板,露出里面一个隐藏的暗格。
暗格里,并非什么珍宝,而是几包以油纸密封、码放整齐的黑色火药!
这是她离京时,为防万一,令工部巧匠特制的,威力惊人。
她迅速取出两包火药,又看了一眼那块陨铁。
随即,她毫不犹豫地将其中一包火药拆开,将其中的粉末,仔细地填塞进包裹陨铁的皮革与寒铁本身的缝隙之中,只留下一根短短的引线。
然后,她将这块已然变成致命陷阱的“陨铁”,重新包裹好,看起来与之前并无二致。
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对着车外浴血奋战的护卫首领厉声喝道:“李统领!将陨铁箱掷出车外,让他们抢!”
李统领闻言一怔,但长期的服从与信任让他瞬间执行命令。
他奋力劈开两名敌人,一把抓起那个装着“陨铁”的箱子,用尽全身力气,将其朝着伏兵最密集的方向狠狠抛了过去!
“抢陨铁!”伏兵中有人眼尖,认出那是车队中严加看守的箱子,以为是极其重要的宝物,立刻有数人红着眼扑了上去!
就在那箱子即将落地的刹那,沈璃指尖一弹,一枚小巧的飞镖精准地射穿了车厢壁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孔,带着灼热的气息,瞬间点燃了箱内那根短短的引线!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猛然在峡谷中炸开!
地动山摇!火光冲天!
那块被争抢的“陨铁”箱子,瞬间化作了一个巨大的火球,恐怖的冲击波裹挟着碎裂的钢铁、石块和人体残肢,向四周疯狂席卷!
以箱子落点为中心,方圆十数丈内的伏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已尸骨无存!
离得稍远些的,也被震得七窍流血,倒地不起!
这突如其来的、远超寻常认知的爆炸,将所有伏兵都炸懵了!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恐怖的武器?
残存的伏兵肝胆俱裂,攻势瞬间瓦解,惊恐地看着那团尚未散尽的硝烟和满地焦黑的残骸,如同见了鬼一般。
“杀!”李统领岂会放过这个机会,带着残余的护卫,如同猛虎下山,冲向那些失魂落魄的敌人。
战斗,很快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与清剿。
马车内,沈璃轻轻捂住了萧隐的耳朵,尽管他未必能听见。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那地狱般的景象,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和萧隐的残忍。
既然他们选择了这条死路,她便送他们一场彻彻底底的灰飞烟灭。
硝烟渐渐散去,峡谷内恢复了死寂,只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与火药混合的刺鼻气味。
车队重新整顿,继续前行。
车轮碾过焦黑的土地和尚未干涸的血迹,发出沉闷的声响。
沈璃低头,看着怀中似乎因爆炸的震动而微微蹙眉的萧隐,伸手轻轻抚平他的眉心。
“快了,”她低声呢喃,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对自己承诺,“就快回去了。那些魑魅魍魉……一个都逃不掉。”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自己袖口沾染上的一点硝烟痕迹,眼神锐利如刚刚淬炼过的寒刃。
经此一役,归途再无阻挠。
只是京城之中,等待着他们的,又将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