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榻盗符,如同狠狠一记耳光掴在伪帝殷昶脸上,火辣辣的疼,更是深入骨髓的惧。
他深知,萧隐与沈璃不死,他永无宁日。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尤其是当这条“暗箭”来自内部,来自那个看似温顺、实则毒蛇般的女人——虞槿。
虞槿,名义上的后宫妃嫔,实则为殷昶处理阴私事务的利刃。
她擅长刑讯,更精通那些折磨人心智的软刀子。
沈璃是在一次故意露出的破绽中被“请”进虞槿那座偏僻宫苑的。
殷昶需要情报,需要知道漠北更多的底牌,更需要用沈璃的惨状,来狠狠挫伤萧隐的锋芒。
水牢阴冷,空气里弥漫着腐木和死水的腥气。
沈璃双手被铁链高高吊起,半身浸在漆黑冰冷的水中。
水并不深,刚过腰际,却足以带走体温,侵蚀意志。
虞槿并不急于用刑,她喜欢这种缓慢的、从精神到肉体的瓦解。
“郡主何必硬撑?”
虞槿的声音温柔似水,在这幽闭空间里却显得格外瘆人,“说出漠北鹰骑的布防,交出萧隐的弱点,陛下或许会开恩,留您一个全尸。”
沈璃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水汽,脸色苍白,嘴唇却紧抿着,勾勒出一抹倔强的弧度。
水波荡漾,冰冷刺骨,但她脑海中回响的,是萧隐将虎符交给她时,那沉静而信任的眼神。
她不能退,一步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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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在京城的暗桩几乎倾巢而出,却始终找不到沈璃被关押的具体位置。
萧隐周身的气压一日低过一日,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直到一名拼死传出消息的暗卫,用尽最后力气说出“虞槿……水牢……”四个字后,气绝身亡。
萧隐眸中最后一点温度褪尽,化为纯粹的、毁灭性的杀意。
他没有调兵,没有声张,甚至没有穿戴完整的甲胄,只提了剑,玄色王袍在夜风中翻卷,如同索命的修罗,直扑那座囚禁了他心尖之人的魔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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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牢中,虞槿失去了耐心。
她示意手下按下机括,吊着沈璃的铁链开始缓缓下降,水面逐渐淹至她的胸口,脖颈……冰冷肮脏的水压迫着呼吸,窒息感如影随形。
就在沈璃意识开始模糊,冰冷湖水即将没过口鼻的刹那——
轰!
水牢厚重的铁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整个轰飞!
碎木与烟尘弥漫中,萧隐的身影骤然出现。
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水中那道纤细的身影,以及她身旁那个面容扭曲的女人。
“萧隐?!”虞槿失声惊呼,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化为狠毒,“你竟敢……”
她话未说完,萧隐已如鬼魅般掠至近前,剑光一闪,鲜血迸溅,那名操控机括的侍卫已捂着喉咙倒下。
他看都未看虞槿,反手一剑斩向吊着沈璃的铁链!
铛!
火星四溅,铁链应声而断!
沈璃脱力地向下滑落,却被一双坚实的手臂猛地揽住腰肢,从冰冷刺骨的水中捞了起来。
冰冷的身体骤然接触到熟悉的、带着体温的怀抱,她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呛咳出几口污水。
“萧……”她声音微弱,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萧隐低头,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湿透的衣衫紧贴着身体,勾勒出脆弱的线条,一股毁天灭地的后怕与愤怒几乎将他吞噬。
他收紧手臂,将她冰冷的身子死死按在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然而,就在他心神激荡,杀意与怜惜交织到顶点的这一刻——
噗!
毫无预兆地,萧隐猛地侧头,喷出一口鲜血!
那血并非鲜红,而是带着一丝诡异的暗金色。
心口处,那枚早已与他血肉相融的锁魂钉,此刻如同活物般剧烈震颤起来,散发出灼人的高温,仿佛要破体而出!
钉身上原本游走的凤纹,此刻光芒大盛,却带着一种反噬的、撕裂般的痛苦!
锁魂钉,锁的是魂,连的是心。
沈璃濒死之际的恐惧与绝望,通过某种玄妙的联系,竟引动了钉魂最本能的护主反噬,而这份反噬,却直接作用在了与她性命相连的萧隐身上!
他身体一晃,单膝几乎跪倒在地,全靠插在地上的剑支撑着,才没有倒下。
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湿了鬓发,那剧痛来自灵魂深处,远比任何肉体创伤更甚。
虞槿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狂喜而怨毒的笑容:“锁魂钉反噬?哈哈……萧隐,你也有今天!真是天助我也!”
她示意周围剩下的侍卫:“拿下他们!”
侍卫们面面相觑,慑于萧隐余威,一时不敢上前。
萧隐猛地抬头,眼中血色弥漫,他强忍着灵魂被撕扯的剧痛,目光死死锁住怀中因他吐血而惊醒、正慌乱看着他的沈璃。
没有时间了!
他猛地低头,攫取了她毫无血色的唇!
这不是温柔的抚慰,而是带着铁锈般血腥气的、粗暴的掠夺。
他撬开她的齿关,将一口蕴含着自身精纯内力、试图强行压下锁魂钉反噬的灼热气息,渡入她的口中。
与其说是渡气,不如说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标记与确认。
唇齿交缠间,他甚至狠狠咬破了她的下唇,让两人的血液交融在一起。
他贴着她的唇瓣,声音因痛苦和极致的情绪而嘶哑破碎:
“再敢擅闯这种地方……沈璃……你就先准备好……给我收尸!”
沈璃被他吻得窒息,唇上的刺痛和口中属于他的血腥味,混合着那霸道渡来的气息,让她混沌的意识瞬间清明。
她看到了他惨白的脸,感受到了他身体的颤抖,更明白了他此刻承受的是何种痛苦——皆因她而起。
一股尖锐的疼,比她所受的任何刑讯都更甚,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她没有推开他,反而伸出未被禁锢的手,用力按在了他剧烈起伏、灼烫如火炭的心口——那锁魂钉所在的位置!
指尖甚至能感受到那枚钉子在他皮肉下的疯狂躁动。
她仰着头,任由唇上鲜血蜿蜒而下,映着苍白的面容,有种凄艳决绝的美。
她舔去唇边属于两人的血,盯着他近在咫尺的、充满痛楚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而执拗:
“要死……你也得死在我怀里!”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蛮横的占有欲。
她按在他心口的手是冰冷的,话语却滚烫,如同最烈的酒,灌入他因反噬而混乱的灵魂。
萧隐身体剧震,看着她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炽烈,心口那噬魂的剧痛,竟仿佛被另一种更汹涌的情绪短暂压过。
就在这时,许是锁魂钉的剧烈能量波动,许是之前打斗震动了水牢结构,那污浊的水面之下,靠近原本沈璃被吊起的墙壁根部,一片覆盖着厚厚青苔的石板,竟“咔”的一声,裂开了一道缝隙。
污水涌入缝隙,冲刷着其下的东西。隐约间,似乎有繁复的、非自然形成的线条,在浑浊的水下一闪而过。
那线条勾勒出的,仿佛是蜿蜒的山川地脉,其中一道主脉的走向,磅礴而古老,带着一种不属于当朝任何已知地理图志的诡谲气息——
前朝龙脉图!
但这惊鸿一瞥的发现,此刻无人留意。
萧隐强提一口气,压下喉头再次涌上的腥甜,猛地将沈璃打横抱起。
他扫了一眼蠢蠢欲动的虞槿和侍卫,那眼神如同看着一群死人。
“今日之‘款待’……萧某,记下了。”
他不再停留,抱着沈璃,一步步踏出水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却又稳如磐石。
身后的水牢,污水仍在荡漾,那水底悄然显现的秘密,等待着下一个掀开它面纱的时机。
而怀中,是他拼却性命,从地狱夺回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