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粉紫毒雾极其诡异,被劲风一吹,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如同跗骨之蛆,一部分被吹开,另一部分却如同活物般,粘稠地附着在劲风边缘,甚至逆着风势,丝丝缕缕地反扑而来!
更有几缕刁钻的毒雾,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直扑萧隐因挡毒酒而裸露在外的、伤痕累累的后背!
嗤……嗤嗤……
毒雾触及他背上那些纵横交错的旧疤,竟发出轻微的腐蚀声响!
但下一刻,令人瞠目结舌的异变发生了!
那些沾染了粉紫毒雾的陈旧疤痕,非但没有被腐蚀溃烂,反而像是被投入了火星的干柴,骤然亮起一层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暗红色光芒!
光芒流转间,那些杂乱无章的旧疤,在毒雾的侵蚀与光芒的勾勒下,竟然诡异地扭曲、组合,最终在那宽阔的背脊上,清晰地凝聚成一个狰狞咆哮、仰天长啸的——
北狄狼头图腾!
图腾线条粗犷,充满了蛮荒与血腥的气息,在粉紫毒雾的映衬下,如同地狱深处爬出的烙印,森然可怖!
虽然只是昙花一现,随着毒雾被萧隐后续更加强劲的掌风彻底逼退而迅速黯淡消失,但那惊鸿一瞥的景象,已深深烙印在沈璃以及周围几个眼尖之人的眼中!
沈璃被萧隐紧紧护在怀中,脸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那狂野的心跳如同战鼓擂响。
当那狼头图腾在毒雾中一闪而过的瞬间,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成冰!
一个尘封了十年、几乎被她刻意遗忘的念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轰然炸开!
是他!
十年前漠北沙暴,那个将她从狼吻下救出、后背留下恐怖爪痕、最终消失在风沙中的神秘人!
那个她只模糊记得其背上有一个狰狞狼头烙印的救命恩人!
萧隐?!竟然是他?!
十年!整整十年!
那个沉默寡言、背负着沉重过往、如同孤狼般的漠北少年,那个在她最绝望时给予她庇护和力量的身影……竟然一直就在身边!
以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权倾朝野的身份!
巨大的冲击让沈璃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冷静、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猛地抬起头,望向萧隐近在咫尺的侧脸。
他下颌线条紧绷如刀削,汗水混着血污沿着脖颈滚落,眼神锐利如鹰隼,正死死锁定着毒雾后踉跄后退、满脸惊骇的虞槿,周身散发着择人而噬的恐怖气息。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被那诡异的狼头图腾粗暴地串联起来!
虞槿闺阁中的图纸缺角,张谦的通敌密信,北狄的狼头图腾,十年前漠北的救命恩人……
一个巨大而黑暗的阴谋轮廓,在沈璃心中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原来姐姐的闺阁……”沈璃的声音响起,冰冷刺骨,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与彻骨的杀意。
她缓缓从萧隐的庇护中探出身,无视周围残余的毒雾,目光如同冰锥,直刺向花容失色、惊恐后退的虞槿。
她微微俯身,用两根染着萧隐鲜血的手指,极其缓慢而精准地,从地上拈起一片被掌风震落的、沾染了少许粉紫毒雾的步摇赤金碎片。
碎片边缘,还残留着图腾消散前最后一丝微不可查的暗红痕迹。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殿内的混乱,带着一种宣告死亡的平静:
“藏着通敌的狼崽子?”
“轰——隆——!”
仿佛为了应和这石破天惊的指控,沉重的太极殿宫门,在这一刻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外面猛地轰然撞开!
凛冽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如同愤怒的白色狂龙,咆哮着冲入温暖奢靡的殿堂!
一同涌入的,还有一股清晰可辨的、远方飘来的焦糊与硝烟的气息——那是烽火的气息!
殿内烛火被狂风吹得疯狂摇曳,琉璃灯盏的光影剧烈晃动,如同鬼魅乱舞。
风雪迷了人眼,刺骨的寒意瞬间驱散了殿内所有的暖意与奢靡。
在洞开的宫门之外,在漫天狂舞的风雪尽头,京都西北方的天际,一片不祥的暗红正在翻涌,如同大地被撕裂流出的脓血!
那是……火光!
萧隐染血的、滚烫的掌心,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猛地覆盖在沈璃握着那片金饰残片的手背上!
他的手掌宽大有力,指节分明,血迹尚未干涸,黏腻而灼热,将她的手连同那片冰冷的金饰一同紧紧包裹。
他微微侧首,目光如同穿过风雪的鹰隼,精准地锁定了地上那被奇异蛊丝封存的半张兵库图纸。
怀中的锁魂钉再次爆发出灼目的红光,那红光透过衣料隐隐透出,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映照得如同浴血的战神,双眸之中,是冰封万里的酷寒与足以焚尽一切的烈焰!
“狼崽子?”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如同金铁摩擦,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尸山血海的杀伐之气,重重砸在殿内每一个人的心上。
他覆着沈璃的手,一同指向地上那半张图纸,动作带着一种同仇敌忾、生死与共的决绝。
“——该剥皮抽筋了!”
太医署最好的老太医几乎是被禁军统领提着衣领“请”进太极殿偏殿的。
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浓郁的血腥味和金疮药苦涩的气息混杂在一起。
萧隐赤着上身,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腰背依旧挺直如松,但脸色却因失血和毒性的蔓延而透出一种不正常的灰白。
左臂那可怕的伤口袒露着,从肘部到小臂一片血肉模糊,焦黑与猩红交织,深可见骨,周围皮肉翻卷,依旧在缓慢地渗出带着腥甜异味的黑血。
老太医的手很稳,但额角的汗珠却不断滚落。锋利的银质小刀在烛火下闪着寒光,小心翼翼地剜去伤口周围被毒液彻底侵蚀坏死的腐肉,每一次下刀,都伴随着肌肉细微的抽搐。
沈璃就站在一旁,亲手捣着药钵。玉杵撞击着坚硬的药材,发出沉闷规律的笃笃声,在寂静的偏殿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