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辱、愤怒、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强行点燃的奇异战栗,如同岩浆在沈璃体内奔涌!
她眼中厉色一闪,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猛地反口咬了回去!
贝齿狠狠地磕上萧隐试图深入她口中的舌尖!
“嘶!” 萧隐吃痛,动作一滞。
沈璃趁机挣脱一丝空隙,染血的唇勾起一抹同样妖异而挑衅的笑,声音因唇瓣的疼痛而微微发颤:
“味淡了?王爷嫌不够刺激?那……”
她沾着两人混合鲜血的指尖,如同最灵巧的毒蛇,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猝不及防地、狠狠地戳进了萧隐因方才动作而微微敞开的玄色蟒袍衣襟内侧!
“加点‘盐引’的佐料如何——?!”
话音未落,她的指尖已精准地夹住了一册薄薄的、被体温焐热的册子,猛地抽了出来!
册子封面赫然写着“户部甲字仓米粮细目”!
而更刺眼的是,在那册子的封皮正中,一个清晰无比的、鲜红的盐引官印,正正地压盖在硕大的“虞”字之上!
这枚盐引印,正是方才虞槿手中那叠“罪证”上的同款官印!
“你——!” 虞槿看清那册子封面,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失声尖叫!
几乎就在沈璃抽出账册、将其暴露在昏暗光线下的同一瞬间——
“轰隆——!!!”
一声远比牢门破裂更恐怖、更惊天动地的巨大爆炸声,如同九天惊雷,猛地从死牢之外、刑部衙门的某个方向炸响!
地动山摇!连坚固的死牢墙壁都簌簌落下灰尘!
巨大的声浪冲击下,沈璃眼中寒芒爆闪!
她毫不犹豫地将手中那本盖着“虞”字和盐引印的米粮账册,用尽全力甩向牢房那唯一一扇狭窄高悬的铁窗!
“哗啦!”
账册精准地穿过铁窗栏杆,飞向牢外!
也就在这一刻,铁窗之外,仿佛早已约定好一般,骤然亮起无数熊熊燃烧的火把!
火光冲天,将牢外一小片天空映得亮如白昼!火光穿透了那本被抛飞的账册薄薄的纸页——
奇迹发生了!
在强烈光线的透射下,账册的内页上,原本密密麻麻的米粮数字之间,竟清晰地显影出另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朱砂大字:
“天启二十三年冬,宰相党虞文渊,私吞京畿军粮三万石,密兑北狄铁器八百车,沉赃于黑石峡东三里芦苇荡!”
那显影的字迹,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每一个能看到的人的视网膜上!
“栽赃!这是贱婢的毒计!是妖术!!”
虞槿彻底疯了!
她再也顾不得仪态,尖利的嘶吼着,鎏金护甲带着撕裂空气的厉风,不顾一切地劈向牢门,试图去抓那本悬在铁窗外、被火光穿透的账册!
“毁了它!快给我毁了它!”
“栽赃?”
沈璃背靠着冰冷的湿壁,唇角的血迹蜿蜒而下,如同盛开的红梅。
她看着虞槿状若疯魔的样子,眼中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片冰冷的嘲讽。
她微微侧头,染血的唇几乎贴上了萧隐近在咫尺的、轮廓分明的下颌线,目光却穿透他,锁定虞槿,声音清晰地穿透虞槿的尖叫:
“姐姐,你手中那叠‘盐引’才是假的。真的盐引印……”
她染血的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唇上的伤口,一滴殷红的血珠恰好滴落在萧隐掐在她腰间、戴着皮手套的手背上,晕开一小朵刺目的血花。
“……早被我换成了这米粮账上的‘催命符’。至于你派去‘销赃’的船队……”
她勾起一个残忍的微笑,“昨夜子时,就带着你那三万石‘军粮’,沉在运河的烂泥底,喂王八了!”
牢房内死一般寂静,只剩下虞槿粗重绝望的喘息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混乱喧嚣。
萧隐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牢牢锁在沈璃的脸上。
从她甩出账册,到火光显影,再到她此刻唇染鲜血、眼神如刃地宣告胜利。
他眼底的寒冰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翻涌、燃烧。
他掐在她腰间的手并未松开,反而收得更紧,几乎要将她揉碎在自己怀里。
另一只手抬起,用沾染着两人混合血迹的指尖,带着一种狎昵又危险的力道,缓缓抹过沈璃锁骨上那个在“血契”中曾与他腰腹伤疤严丝合扣、此刻因撞击而微微渗血的月牙形钉痕。
“假盐引,诱蛇出洞,引动杀机。”
他的声音低沉缓慢,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赞赏和更深的探究。
“真米粮账,釜底抽薪,诛心灭迹……沈璃,你这一局,赌得够大,也够妙。”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话音未落,捏着那本米粮账册边缘的手指猛地发力!
“刺啦——!”
账册坚韧的封皮衬纸竟被他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而在那衬纸的内层,并非空白,而是用无色无味的米醋,密密麻麻书写着数十个奇特的名称和符号——
正是沈璃在漠北黑市用特殊手段获取的、与宰相府有勾结的漠北神秘蛊商名单!
名单暴露在微弱的油灯光线下,醋写的字迹遇热空气,隐隐显出淡褐色的轮廓。
“赌?” 沈璃看着那被撕开的衬纸,眼中没有丝毫秘密被揭穿的惊慌,反而迎上萧隐深不可测的目光。
她伸出舌尖,带着一种近乎妖媚的挑衅,缓缓舔去他指间尚未干涸的、属于两人的血迹。
那动作缓慢而清晰,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和野性。
“王爷言重了。这点微末伎俩……”
她的气息喷在他的指尖,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私语,却字字清晰,“不过是跟王爷学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牢房外高高的围墙之外,不知从哪个阴暗的角落,忽然飘来一阵孩童嬉戏的歌谣声,那声音天真无邪,唱出的词句却令人毛骨悚然:
“盐引换米粮,米粮沉河底……蛊虫钻肚肠,阎王笑嘻嘻……”
阴森的歌谣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钻入虞槿的耳中,让她本就摇摇欲坠的精神彻底崩溃!
地牢里阴冷的寒风打着旋,卷起地上散落的账册残页和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