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北之地,南阳郡城。
这座古老的城池,此刻正承受着自黄巾之乱以来最猛烈的攻击。荆州牧刘表,亲率十万大军,旌旗蔽野,营寨连绵数十里,将南阳城围得水泄不通。他立于中军大纛之下,望着那座依旧巍然耸立的城池,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城头之上,“曹”字大旗与汉室龙旗并肩飘扬。守将曹仁,顶盔贯甲,按剑而立,冷峻的目光扫视着城下如同蚁群般的敌军。他麾下仅有三万守军,面对超过三倍于己的敌人,压力如山。然而,他的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畏惧,只有磐石般的坚定。陛下将南阳托付于他,他便是战至一兵一卒,也绝不容城池有失!
“攻城!”刘表失去了往日的儒雅,嘶哑着嗓子下达了命令。
战鼓擂响,声震天地。荆州军如同潮水般涌向城墙。冲车撞击着包铁的城门,发出沉闷的巨响;无数的云梯搭上城头,悍勇的荆州兵口衔利刃,奋力攀爬。
“放箭!”曹仁一声令下,城墙上箭如雨下,滚木礌石如同冰雹般砸落。惨叫声此起彼伏,不断有敌军从云梯上坠落,在城下摔成肉泥。滚烫的金汁(熔化的金属或沸油混合粪便)倾泻而下,沾染者皮开肉绽,哀嚎遍野,更是带来恐怖的瘟疫威胁。
“顶住!不许后退!先登者赏千金,官升三级!”大将黄祖亲自督战,挥刀砍翻了两名畏缩不前的士卒,厉声咆哮。另一员将领李严,亦指挥部属猛攻一处城门,战况异常激烈。
城头的守军同样伤亡惨重,但他们在曹仁的指挥下,纪律严明,轮番上阵,死死扼守着每一段城墙。曹仁更是亲临最危险之处,手持长槊,将冒头的敌军一一挑落。血水浸透了城头的砖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硝烟气味。
连续三日,昼夜不停的猛攻!荆州军付出了超过一万人的惨重伤亡,尸体在城下堆积如山,却始终无法真正踏上南阳城的墙头一步。南阳城,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礁石,岿然不动。
刘表在中军帐内焦躁地踱步,原本梳理整齐的胡须也显得有些凌乱。三日血战,寸土未进,士气已然受挫。更让他心焦的是,探马不断来报,黄忠率领的三万朝廷援军(已得西凉铁骑补充,实力更强)已出新野,正星夜兼程赶来,距离南阳已不足五日路程!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刘表气得将手中的茶盏摔得粉碎,“十万大军,竟拿不下一个曹仁!若等黄忠那老儿赶到,内外夹击,我军危矣!”
帐内众将噤若寒蝉。这时,一员年轻将领出列,拱手道:“主公息怒。强攻伤亡太大,且难以速克。末将有一计,或可破城。”
刘表望去,乃是中郎将霍峻。霍峻以善守闻名,此刻却来献攻城之策。“讲!”
霍峻沉声道:“南阳城坚,强攻难下。不若暗掘地道,直通城内。选精锐士卒,趁夜由地道潜入,里应外合,打开城门,则大事可成!此举隐蔽,可打曹仁一个措手不及。”
刘表闻言,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掘地道?需要几日?”
“若集中人力,日夜不停,三日可成三条地道,直抵城内僻静处。”霍峻估算道。
“好!就依你之计!”刘表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下令,“此事由你全权负责!务必隐密!三日后,老夫要站在南阳城头!”
荆州军停止了徒劳的正面强攻,转而在外围营寨的掩护下,秘密开始了地道作业。数千士卒轮班挖掘,泥土被悄无声息地运走。刘表期待着地道贯通那一刻,能给焦灼的战局带来转机。
然而,他低估了曹仁。曹仁用兵,向来严谨细致。他深知南阳城防虽固,但并非无懈可击。连日来敌军攻势骤减,却并未远遁,反而营寨活动频繁,这异常的现象引起了他的警觉。他亲自带人巡夜,伏地听声,又观察城外某些区域的尘土痕迹,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刘景升想挖地道?”曹仁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雕虫小技!”
他将计就计,不动声色。暗中命令士卒在城内几处可能被选为出口的偏僻区域(如废弃宅院、靠近城墙的树林)挖掘深壕,并准备了大量火油、干柴、硫磺等引火之物,以及强弓硬弩,严阵以待。同时,他故意让城头守备显得有些松懈,给刘表一种计策即将得手的假象。
第三日夜,月黑风高。霍峻回报,三条地道均已挖通,出口分别位于城内西北角、东南隅和一处废弃的校场。
刘表大喜,立刻点齐一万五千精锐(每条地道五千人),由黄祖、李严及其麾下骁将分别统领,准备潜入城内,约定以火为号,夺取城门。
子时刚过,三条地道入口处,荆州精锐如同幽灵般依次潜入阴暗潮湿的地道,向着他们想象中的胜利和荣耀摸去。
城内,西北角废弃宅院。当地面被悄悄顶开,第一个荆州兵脑袋探出时,迎接他的不是空无一人的寂静,而是无数支燃着火焰的箭矢和冰冷的刀锋!
“放箭!”一声厉喝划破夜空!
“咻咻咻——!”火箭如同流星般射向地道出口周围预先堆放的干柴,瞬间燃起熊熊大火!与此同时,早已准备好的汉军士卒将一罐罐火油奋力倾倒入地道入口!
“啊——!”
“着火啦!”
“快退!快退啊!”
凄厉的惨叫声顿时从地道深处传来!火焰顺着泼洒的火油迅速蔓延,引燃了支撑地道的木料,浓烟和烈火无情地吞噬着狭窄空间内的生命。氧气被迅速消耗,加上踩踏,进入地道的荆州兵陷入了绝境!
同样的一幕,在东南隅和废弃校场同时上演!曹仁的将计就计,变成了对潜入敌军的致命陷阱!刘表士兵刚刚钻出地道,还没来得及集结,就被曹仁守军发现,大量火箭齐射,刚刚钻出地面的士兵就身中数箭,随后便是大量的火油罐被抛向地道,大火瞬速点燃地道内的支持木头。
三条地道,瞬间化作了三座燃烧的坟墓、修罗场!准备突袭的一万五千荆州精锐,大半葬身火海与浓烟之中,侥幸从入口逃回者,亦魂飞魄散,带去了一片绝望的哀嚎。
刘表在中军远远望见城内三处突然燃起的冲天火光,初时还以为是信号,正自欣喜,随即听到前方传来的震天哭喊和混乱,才知中计!他眼前一黑,险些晕厥,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下。
“曹仁!曹子孝!我誓杀汝!”刘表捶胸顿足,状若疯魔。又是一万多人马的损失,尤其是其中的精锐,让他心痛如绞,军心士气更是跌落谷底。
此时,探马来报,黄忠援军先锋已至博望坡,距南阳不足两日路程!
刘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强攻已不可能,地道计策也已失败,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个机会。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召来黄祖、霍峻等将。
“传令,停止攻城!大军后撤十里,依山傍水扎营,做出久围之势。”刘表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黄忠老儿远来疲惫,必急于解南阳之围。我军佯装士气低落,诱其来攻。在其必经之路上设下伏兵!我要围点打援,先灭了黄忠这支援军,再回头慢慢收拾曹仁!”
“主公妙计!”黄祖等人仿佛又看到了希望。若能歼灭黄忠部,南阳孤城,终将难守。
很快,围困南阳的荆州军如潮水般退去,却在后退的路上,悄然布下了致命的陷阱。南阳城暂时解围,但更大的风暴,即将在城外上演。曹仁站在城头,望着退去的敌军和远方隐约扬起的尘烟,眉头紧锁。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开始。他必须设法与黄忠老将军取得联系,避免其落入刘表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