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大营后撤三十里,新的营寨立得匆忙,旌旗歪斜,岗哨稀疏,甚至白日里也少见士卒操练,一派萎靡不振的景象。细作将汉军的“窘迫”源源不断报回武威,流言在凉州大地悄然蔓延:“张辽怯战,欲退守陇西”、“军中缺粮,士卒怨声载道”、“吕布与张辽不和,几近火并”……
武威郡守府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驱不散董卓眉宇间的狂喜与戾气。他庞大的身躯陷在虎皮大椅中,一手抓着烤羊腿,一手端着酒樽,听着麾下汇报,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哈哈哈!张辽小儿,不过如此!洛阳之败,乃天时不利,非战之罪!如今看来,彼辈已是惊弓之鸟!”
其麾下大将李傕谄媚道:“相国神威,岂是张辽、吕布之辈可比?此番夜袭,已打断其脊梁!如今我军士气如虹,正当乘胜追击,一举收复失地,甚至兵锋再指长安!”
角落里,两个身着寻常士卒服饰,却掩不住阴柔之气的身影——正是从洛阳侥幸逃脱,投奔董卓的十常侍最后余孽张让与蹇硕,也连忙附和:“相国乃天命所归,张辽不识时务,合该授首!”他们如同依附在腐肉上的蛆虫,将复仇的希望全然寄托在董卓身上。
董卓被众人的吹捧和眼前的“利好”冲昏了头脑,连日来的谨慎被抛诸脑后。他猛地将酒樽顿在案上,肥肉横生的脸上杀机毕露:“传令!集结所有精锐,李傕,樊稠为先锋,董越押运粮草,老夫亲自统帅中军!目标,金城!我要在金城之下,将张辽、吕布的人头,铸成酒器!”
“相国英明!”众将轰然应诺,唯有中郎将段煨微微蹙眉,觉得胜利来得似乎太过容易,但见董卓兴致正高,也不敢轻易扫兴。
就在董卓大军倾巢而出,浩浩荡荡杀向金城之时,汉军新营的中军大帐内,气氛却与外界所传的“萎靡”截然不同。
张辽、贾诩、吕布三人围在巨大的沙盘前,沙盘上山川地势栩栩如生,正是金城周边的地形。
“文和先生,董卓果然中计了。”张辽看着沙盘,目光锐利如鹰,之前的颓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雪耻前的冷静与肃杀。
贾诩轻轻拨动沙盘上代表董卓军的小旗,声音平淡无波:“董仲颖骄横已成,见我示弱,必以为可一鼓而下。金城地势狭长,南依黄河,北靠山峦,其东有一谷,名曰‘落雁峡’,乃其进军必经之路,亦是其葬身之地。”
他手指点向落雁峡两侧的高地:“此处,可伏强弓硬弩。奉先可引并州狼骑并西凉降骑一部,藏于峡后山林,待敌军过半,截断其归路。张将军率主力于金城正面列阵,佯装坚守,吸引董卓主力强攻。待其师老兵疲,峡内伏兵尽出,前后夹击……”
吕布眼中燃烧着战意的火焰,接口道:“某家便从后踹其营,直取董卓中军!”
“不,”贾诩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奉先首要目标,非是董卓。董卓身边必有重兵护卫,急切难下。将军当直冲其先锋李傕部,李傕性急,先锋一乱,中军必震。斩将夺旗,乱其军心,胜似斩董卓十次。”
吕布虽更想亲手斩杀董卓,但也知贾诩言之有理,重重哼了一声:“便依先生!李傕匹夫的人头,某家预定了!”
张辽补充道:“我已令熟悉地形的羌人向导,引一部精锐步卒,趁夜沿山间小路潜行,埋伏于落雁峡两侧崖顶,多备滚木礌石、火油箭矢,待号令一下,封死峡谷!”
计策已定,一张无形的大网,在金城之外悄然张开。
数日后,董卓大军抵达金城郊外。只见汉军背靠金城,阵列于前,虽阵型严整,但兵力似乎并不雄厚,旗号也不甚鲜明。董卓见状,更是深信汉军已元气大伤,不疑有他,当即下令李傕率前锋两万铁骑发起冲锋,自己亲率中军压上,企图一举碾碎汉军防线。
“杀!”李傕一马当先,西凉铁骑卷起漫天烟尘,如同黑色的狂潮,涌向汉军大阵。
张辽立于阵前,面色沉静,手中长戟高举:“弓箭手,准备——放!”
箭雨倾泻而下,落入西凉骑兵之中,激起一片人仰马翻。但西凉骑兵悍勇异常,顶着箭矢,狠狠撞上了汉军的枪盾防线!一时间,金戈交鸣,喊杀震天,战线如同绞肉机般吞噬着生命。汉军依仗阵型苦苦支撑,看似摇摇欲坠,却始终未被突破。
董卓在中军看得分明,见汉军抵抗顽强,心中焦躁,不断催促后续部队压上,整个大军渐渐被吸引进入金城与落雁峡之间的狭长地带。
就在董卓军主力几乎全部投入正面战场,后队也开始进入落雁峡之时——
“咚!咚!咚!”
三声沉重的牛皮鼓响,如同惊雷,从落雁峡两侧的山崖上炸开!
刹那间,崖顶旌旗竖起,无数汉军身影出现!滚木礌石如同山洪般倾泻而下,砸入狭窄的峡谷通道,瞬间将董卓军的退路截断!紧接着,浸满火油的箭矢如同飞蝗般射下,引燃了谷中干燥的草木和辎重车辆,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不好!中计了!有埋伏!”后军顿时大乱,士卒惊惶失措,互相践踏。
几乎在同一时间,金城正面佯装不支的汉军阵型陡然一变,张辽长戟前指,怒吼声响彻战场:“将士们!雪耻的时候到了!随我杀!”
养精蓄锐已久的汉军主力,如同决堤的洪流,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反向冲杀了出去!原本进攻的董卓军前锋,猝不及防之下,被冲得七零八落。
而更致命的打击来自后方!
落雁峡出口处,吕布一马当先,赤兔马如同一团燃烧的烈焰,方天画戟划破长空,直取正在试图稳定后军的李傕!“李傕贼子!纳命来!”
李傕见吕布杀来,魂飞魄散,勉强举刀迎战。然而盛怒之下的吕布,岂是他能抵挡?只见画戟如电光石火般闪过,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李傕连人带马被劈为两半!鲜血内脏洒了一地!
“李傕已死!降者不杀!”吕布举起李傕的首级,声震四野。
董卓军眼见先锋大将阵亡,后路被断,伏兵四起,军心瞬间崩溃!整个大军陷入了一片混乱,士卒四散奔逃,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董卓在中军看得目瞪口呆,肥胖的身躯因恐惧而剧烈颤抖,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形势竟会逆转得如此之快,如此彻底!“快!快撤!撤回武威!”他声嘶力竭地吼道,在亲兵的死命护卫下,仓皇向落雁峡方向逃窜,企图冲出火海。
混乱中,张辽目光如炬,死死锁定了两个试图混在乱军中逃跑的熟悉身影——张让和蹇硕!正是这些阉宦,祸乱朝纲,陷害忠良,甚至差点危及陛下与太后!
“阉贼!哪里走!”张辽暴喝一声,催动战马,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他手中长戟化作一道寒芒,先是精准地挑飞了蹇硕手中的短剑,随即戟锋回转,毫不留情地刺穿了蹇硕的胸膛!蹇硕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惊愕与不甘,缓缓倒地。
张让吓得魂飞魄散,脚下一软,瘫倒在地,涕泪横流:“张将军饶命!饶命啊!奴婢愿做牛做马……”
“祸国殃民之辈,留你何用!”张辽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怜悯,长戟挥下,一颗花白的头颅冲天而起!十常侍最后的余孽,就此彻底覆灭,结束了其罪恶的一生。
张辽割下张让、蹇硕的首级,高高挑起,朗声宣告:“十常侍余孽已诛!大军剿贼,降者免死!”
本就崩溃的董卓军,见最后一点指望也破灭了,更是土崩瓦解,跪地请降者不计其数。
董卓在亲兵拼死保护下,虽侥幸冲出了落雁峡的火海,但身边仅剩不到两万骑兵,六万大军死伤大半,大将李傕阵亡,可谓一败涂地。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火光冲天、杀声震天的战场,又惊又怒,一口鲜血喷出,险些栽下马来。
“张辽!贾诩!吕布!老夫与你们势不两立!”他发出野兽般的哀嚎,在残兵败将的簇拥下,向着武威方向狼狈逃窜。
金城之战,以汉军的全面胜利告终。此战不仅彻底粉碎了董卓的反扑力量,更将祸乱汉室多年的宦官势力连根拔起,消息传回,必是举国欢腾,大快人心!
夕阳西下,映照着硝烟尚未散尽的战场。张辽与吕布、贾诩会师于金城之下,看着遍地的降兵和缴获的军械物资,心中豪情激荡。
“文和先生妙算,奉先勇冠三军,此战,定矣!”张辽感慨道。
贾诩依旧面色平静,只是望着董卓逃窜的方向,淡淡道:“董卓已是丧家之犬,武威指日可下。西线大定,陛下可安枕矣。”
吕布则抚摸着方天画戟上的血迹,意犹未尽:“可惜,让董卓老贼跑了!下次,定不饶他!”
金城大捷的烽火,即将点燃通往洛阳的报捷之路,也标志着帝国西陲,迎来了一个崭新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