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万胡汉联军的合围,如同一个不断收紧的铁桶,将曹操、公孙瓒、刘备的两万五千联军死死困在了一片背靠土山的营寨之中。直到敌军前锋的游骑几乎冲到寨门前,他们才惊觉己方的外围斥候和锦衣卫暗探,早已被那些如同幽灵般穿梭在草原上的鲜卑哨骑猎杀殆尽!情报的彻底失灵,让联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被动。
站在简易的寨墙之上,放眼望去,四面八方皆是黑压压的敌军。鲜卑骑兵如同饥饿的狼群,围绕着营寨不停游走,发出挑衅的呼啸,箭矢不时从刁钻的角度射入寨中。乌桓人带着复仇的火焰,在远处列阵。张纯的步兵则开始伐木制造简易的攻城器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和死亡的气息。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是我们的疏忽!”戏志才脸色苍白,紧握着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锦衣卫无往不利的情报网首次遭到如此彻底的破坏,这对他而言是巨大的打击和耻辱。“鲜卑人的游骑……比我们想象的更狡猾,更狠辣。”
郭嘉往日慵懒的神情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凝重,他咳嗽了两声,声音有些沙哑:“敌军势大,十倍于我,且皆为骑兵,机动性远胜我军。困守此地,粮草饮水终将耗尽,唯有死路一条。必须突围!”
曹操面容冷峻,目光扫过地图,最终定格在南面:“唯一生路,便是向南!突破封锁,退往范阳城!依托坚城,或可固守待援!”他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传令下去,抛弃所有不必要的辎重,只带三日干粮和必要军械!今夜子时,集中所有兵力,向南突围!庞德率西凉铁骑为前锋,不惜一切代价打开缺口!我率虎豹骑、虎卫甲士为中军,公孙将军白马义从、刘使君部断后!”
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但也意味着,断后的部队将面临最大的压力,甚至可能是……九死一生。
公孙瓒脸色铁青,他的白马义从是骑兵,擅长进攻而非断后防守,但此刻他也知道别无选择,重重抱拳:“瓒,领命!”
刘备神情坚毅,与关羽、张飞对视一眼,慨然道:“备,愿为殿下后拒!”
子时,月黑风高,正是突围良机。
联军营地悄然无声,但每一名士卒都紧握着兵器,呼吸粗重,等待着那决定生死的一刻。
“点火!”曹操一声令下,营寨北面、东面突然燃起熊熊大火,那是抛弃的辎重车辆被点燃,意在迷惑和吸引敌军注意力。
“突围!”庞德如同受伤的猛虎,发出低沉的咆哮,率领六千西凉铁骑,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冲出南寨门,然后骤然加速,向着预判中敌军包围圈最薄弱的方向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起初的顺利是短暂的。西凉铁骑的悍勇确是瞬间冲垮了小股鲜卑巡逻队,撕开了一道口子。曹操的中军紧随其后,虎豹骑如同移动的城墙,将试图合拢的鲜卑骑兵撞开,虎卫甲士和张合的步卒拼死护住两翼。
然而,轲比能并非庸才。他早已预料到汉军可能会向南突围,在南面布置了重兵!当联军主力大半冲出营寨,进入相对开阔的地带时,四周突然亮起了无数火把,如同繁星骤落大地!震天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放箭!”
“拦住他们!一个也别放跑!”
无数的箭矢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黑暗中根本看不清来自何方!鲜卑骑兵从两翼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将突围的汉军拦腰截断!乌桓骑兵则嚎叫着从后方掩杀而来!
“不要恋战!向前冲!”曹操在乱军中大吼,长槊挥舞,将一名冲近的鲜卑百夫长刺于马下。虎豹骑奋力向前,用血肉之躯开辟通道。但敌人的数量太多了,仿佛永远也杀不完。不断有骑士落马,步卒倒下,缺口刚刚打开,立刻就有新的敌人填补上来。
断后的部队承受了最大的压力。
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失去了冲锋的空间,被迫下马步战,或用弓箭阻击追兵。白色的战袍很快被鲜血和泥泞染污,不断有义从勇士在胡骑的冲击下倒下。公孙瓒双目赤红,挥舞长槊,如同疯虎,他亲眼看着一个个跟随他多年的老兄弟倒在血泊中,心在滴血。五千白马义从,在且战且退中,死伤惨重,最终跟随他杀出重围的,不足三千!
而刘备的部队,几乎遭遇了灭顶之灾。他们兵力本就不多,在潮水般的追兵冲击下,阵型瞬间就被冲散。
“大哥!小心!”张飞如同怒目金刚,丈八蛇矛舞得密不透风,接连挑翻数名鲜卑骑兵,护在刘备身前,自己身上也添了几道伤口。
关羽丹凤眼圆睁,青龙偃月刀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蓬血雨,试图稳住阵脚,但敌人实在太多,杀之不尽。
“保护主公!”简雍、孙乾等文士也拿起武器,但在乱军之中如同狂风中的落叶。
刘备挥舞双股剑,奋力搏杀,看着身边熟悉的亲卫、乡勇一个个倒下,被胡骑的铁蹄踏碎,他心如刀绞,虎目含泪。这些都是信任他、跟随他辗转千里的兄弟啊!
一场混战,一场屠杀。当刘备、关羽、张飞在少数残兵的拼死护卫下,浑身浴血地冲出包围圈,与前方且战且走的曹操中军汇合时,回首望去,来路已是尸山血海。他带出来的千余兵马,此刻跟在身边的,竟已不足**数十人**!
“大哥……”张飞看着身后空荡荡的,只剩下寥寥数十张惊魂未定、带伤的脸庞,这个粗豪的汉子声音哽咽了,猛地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胸膛,“俺没用!没能护住兄弟们!”
关羽紧闭双眼,手中青龙偃月刀拄在地上,微微颤抖,那向来傲岸的身影,此刻也透出一股深沉的悲怆与无力。
刘备仰天长叹,泪水和着血水流下,喃喃道:“备之过也……备之过也……”那种根基尽丧、壮志难酬的挫败感,几乎将他吞噬。
突围之路,是用鲜血和生命铺就的。
曹操的中军也损失不小,尤其是在打开缺口和抵挡两翼冲击时,虎卫甲士和步卒承受了巨大的伤亡。当他终于率部摆脱了主要追兵,与仅存的白马义从以及刘备数十残兵汇合,清点人数时,心也沉到了谷底。
出征时一万五千冀州精锐,此刻仅剩**一万两千人**,阵亡超过两千,其中大半是宝贵的重步兵和步卒。庞德的西凉铁骑也折损了近千人。
加上公孙瓒剩余的三千白马义从,以及刘备那可以忽略不计的数十人,整个联军突围出来的,已不足一万六千人,而且人人带伤,士气低落。
回首望去,那片他们冲杀出来的战场,火光依旧,隐约还能听到胡骑的欢呼和受伤未死者的哀嚎。
郭嘉面色惨白,紧紧抿着嘴唇,这一次,他的奇谋未能算尽,反而因为情报失误让大军陷入绝境。戏志才更是沉默不语,锦衣卫的失利如同重锤砸在他的心头。
曹操看着身后疲惫不堪、损失惨重的军队,看着泪痕未干的刘备,看着脸色铁青的公孙瓒,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沉重压力涌上心头。他自负智计,麾下兵精粮足,却在草原联军的绝对力量和狡猾战术下,遭遇了如此惨痛的打击。这不是计谋的失败,而是在绝对实力和情报碾压下的无奈。
“加速行军!退往范阳!”曹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但依旧坚定,“同时,立刻派出快马,不惜一切代价,向邺城求援!将此地军情,详细禀报太子殿下!”
残阳如血,映照着一支狼狈不堪却依旧保持着基本建制的军队,向着南方的范阳城蹒跚而行。他们的身后,是十八万如狼似虎的追兵和无尽的屈辱。这一战,狠狠地打击了曹操、郭嘉、戏志才的自信,也让不可一世的联军认识到了草原风暴的恐怖。生存的希望,如今全都寄托在了那座孤城,以及远在冀州的太子刘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