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悦溪听到马蹄声，飞快转头看去，不想那匹马连明潭村都没进，绕道离开。
童双在旁看着，幽幽叹口气:
“我大哥每日都有去打听消息，你也别太心急。”
眼下没有消息，便是最大的好消息。
许悦溪耷拉着脑袋，又看了潭州城一眼，慢吞吞踱步走回家。
路上撞见曹小虎，都没了和他闲聊的兴致。
曹小虎自是听说了许凝云的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求着堂爷爷多照顾照顾庄子上的生意。
许悦溪回到庄子上，趴在桌上发呆。
许空山回家后就看到自家小妹蔫蔫的，跟晒干的萝卜皮一样。
潭州城解禁后，许空山回家一趟，才知道家人瞒了他多大一件事，再看全家就爹提得起精神，当即决定这段时间，晚上都回来住，清早再赶去南川书院。
齐先生一开始不同意，得知许凝云是去治疫病后，又被许空山请到私房菜馆吃了顿饭，亲眼看到许家人无精打采的，这才勉强答应下来。
许空山想想齐先生的叮嘱，和城门口贴的告示，和今日守夜的童双打了声招呼后，一屁股坐在许悦溪身边:
“妹啊，城门口贴告示了，让还没考过县试的学子从三日后开始各自回县备试，莫要耽搁了县试。”
许悦溪双手撑着下巴:“哦。”
许空山揉揉她的脑袋，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说到底，大夫这个职业不安定因素太大。
凝云去年这个时候，随池青大夫到岭南郡城给人看病，一分开就是小半年。
今年更糟，一去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再见面。
但说来说去，琢磨出救治疫病的法子，可是一件济世救民的大好事。
凝云身为大夫，身为一个极度有社会责任感的大夫，不可能退缩。
许空山一番话在喉咙里转了两圈后咽下，他刚打算和溪儿商量起回天海县的人数和时间，门外突地传来一阵匆促马蹄声。
紧接着，庄子院门被敲响。
三个人面面相觑，许空山走去打开门:
“不好意思哈，今天私房菜馆已经关门了，掌柜去板栗村……”
池然一把抹去脑门上的汗，走到烛火下把脸全露了出来:
“小师妹那边有消息了，他们试验过几次老御医提供的法子，成功救治两个感染了疫病的病人！”
许空山看看池然的黑眼圈和瘦削的脸:“……池师兄，你不会骗人的吧？”
池然哭笑不得:“我骗你们做什么？最多再过五天，再度用那法子治好一个病人后，小师妹就会出来。
郡守一炷香前得了消息，立马遣人把凝云递出的信——上面写清每一步的细节和需注意的地方，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琼州。
琼州岛上局势不明，但戚将军、福州王将军的下属不敢开船在岸边停留，以免害沿海百姓被传染。
好在每一艘海船都是独立的，且船上皆配有随船大夫，疫病发现得及时，又管控得当，并未大规模爆发……”
许悦溪在旁听着，眼睛越来越亮。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池然上门后不到三天，许凝云便满脸疲累地回了家，跪在得了消息后从纺织作坊赶来的程瑶面前，不停给爹、大哥和溪儿使眼色。
救救！救救！
许仲小心翼翼瞅着程瑶冷峻的脸，小声提议:“孩子好不容易平安回家，不如……让她先休息？”
许凝云摸摸鼻子:“来不及休息嘞，大哥不是说要回天海县？天海县离琼州太近，我放心不下，打算和大哥、望野同行。”
许凝云离家多少天，程瑶便担心了多少天多少夜，半夜都怕来人叩门传来不好的消息。
一听许凝云的话，程瑶冷笑一声:“小许大夫好大的本事，整个潭州城、整场疫病缺了你不行是吧？”
许凝云看出娘亲还在气头上，当即默默闭上嘴。
许悦溪费尽嘴皮子，才哄好娘亲，她一边扶姐姐起来，一边指挥大哥去收拾行李:
“我也随你和野堂哥一块儿回天海县。”
程瑶刚刚软和下的目光骤然一冷。
片刻后，跪在地上的，从一个变成了三个。
许空山双膝跪地:“……关我什么事啊？我是回天海县考试的，有正事。”
程瑶面无表情:“都怪你这个当大哥的没起到榜样作用！”
许空山:“……”
许仲看看还在生气的娘子，再瞅瞅三张无辜的脸:“娘子，你看要不……”
“你这个当爹的，想替儿女们分担？”
许仲悻悻闭了嘴。
程瑶这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没一会儿就来喊三个不省心的儿女起身:
“你们要回天海县，我也不拦着，左右你们都年轻不怕事，我和你爹老了，不敢再冒险，就不陪你们回天海县，你们自便。”
两天后，许悦溪蜷缩在马车里，打着小呼噜。
许凝云一边翻看医书，一边不时望望窗户外，许空山和许望野骑着马，童文童武童双童全纵马护卫在马车两侧。
坐在车辕上赶车的，是童帅。
临行前，许凝云劝过童家五兄弟，天海县离琼州不远，保不齐就有染了疫病的船飘来。
但被童文一句话堵了回来:“那不正好，还了小许大夫一条命。”
许凝云无话可说，只得任由他们护送回天海县。
琼州岛上，
“裴统领？您这是……哎！裴统领，应大人说了，不见外人，裴统领？！”
裴子衿面无表情制服守门的人，一脚踹开房门，无视屋里其他几个人，憋着怒火质问:
“外头的时疫，是你派人干的？”
应大人抬手阻拦拍桌的心腹，缓缓摇头:
“贤弟，你听我解释，这事虽说不是我派人做的，虽说我事先同样不知情，但……他们做下这等滔天祸事，的的确确是为了我。
要杀要剐，你都冲我来，不要为难他们。”
拍桌的心腹冷笑:
“我说裴统领，你发那么大的火做什么？
染上时疫的可不是我们的人，而是朝廷的走狗！莫非你替朝廷心疼起那群走狗了？”
裴子衿又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傻子，闻言整个人冷若冰霜:
“疫病传开，死伤受罪的终究都是普通百姓！
应大哥，这就是你口中的太平天下？你太让我失望了！”
应大人正想开口，一个手下慌张地跑来:
“各位大人不好了，琼州岛上，岛上同样出现了时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