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八十八两?曹里正疯了吧?!”
许悦溪二人回到家告知了这处庄子的价钱后,许老汉当场拍桌怒吼,
“我看这庄子也不是金子银子珍珠珊瑚做的,凭什么卖这么贵?老大老三在山北村建的房子,可都只花了十余两!
还有许仲,他那被风一吹就倒、纸糊的破烂茅草屋,也才花了半两不到!!”
何秀云望望外头,心说可别被路过的明潭村人听见了。
她一边拽住还在喋喋不休的许老汉,一边无奈地道:
“老大那房子建得早,还是我们年轻时修的,自个儿还干了小半的活,这才花了十几两就住上带院子和围墙、住得下两家人的大宅子。
老三家的房子,可是你带着老大老三,又喊上村里好些认识的,全盘自个儿干,就这还花了不少银子呢……”
至于许仲那连狗都不住的茅草屋,就没必要提了。
何秀云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主要是我们那儿商贾不多,有些材料就一家有,卖的比较贵。”
许悦溪可是见过许老大和许老三的房子,老房子也就算了,许老三那房子,在整个山北村都算是不错的,也难怪要花上十几两。
不过……
许悦溪由衷发出感慨:“爷爷奶奶,你们可真有钱啊。”
临海镇上活计可不好找,一个铜板都难挣。
就这,老两口又是建了两个大房子,又是买田买地的,还攒了好几两的棺材本。
甚至禁得起前身一家好些年的嚯嚯。
许老汉一下子忘了继续嚷嚷,拍着胸脯嘿嘿笑道:
“你爷爷我年轻时可不像那三个臭小子,一个太老实只会种地,一个我懒得说,最小的那个人缘是不错,可有好有坏的,又没个过硬的本事。
我年轻那会儿,可是临海镇上油坊里最能干的那个,农忙时回家种地,农闲时就到油坊干活,又能赚工钱又能拿回渣渣喂牲口,可攒了不少银子。”
在庄子上的众人睁大了眼,明显都不知道许老汉有过这么一段峥嵘岁月。
就连许闻风都忍不住问:“爷爷,那你怎么不继续在油坊做事?也没听你提过这事。”
许老汉悻悻,不说话了。
何秀云将他拽到长板凳上坐着,见他觉得丢脸不乐意提,便说道:
“后来啊,那家油坊来了个比他小几岁的年轻人,什么都不懂,老是坏事。
你爷爷嘴上没个把门的,当面嫌他粗笨不说,背地里也跟和他一起干活的瞎嚷嚷。
谁知道那年轻人是油坊东家的儿子,当上东家后拼命给他穿小鞋,不管你爷爷做什么,都骂他嫌他做的不对做的不好。
你爷爷哪儿受得了这个气,把人揍了一顿后主动辞了工,揣着银子老老实实回家种地,再也没提过这事。”
许悦溪怜悯地看向许老汉。
她毕业后没找过工作,可也是实习过的,当然清楚有个拎不清的东家有多难受。
难受不说,天天瞅着那张脸,别提有多膈应。
见许老汉被揭短,脸都要绿了,许悦溪主动开口:
“不是价钱的问题,我估摸着曹里正并不打算卖了这处庄子,这才故意出了个不算太夸张的高价。
只不过这处庄子地段、大小等等,还真挺不错,就在潭州城外不远、庄子还挺大,都快有一亩地大小了……”
“这谁不知道?可我们出不起这笔银子,就算把我们全卖了,都换不来这笔银子。”
许望野默默开口:“不包括二叔一家。”
不提许仲的厨艺,许空山的书生身份,许凝云的医术、程瑶那草纸的法子,和溪儿满脑子鬼主意,都能卖上不少银子呢。
许老汉瞪了许望野一眼,心说这小子胆肥了,都敢拆他的台了!
许闻风轻咳一声:“不是还能租别村的房子?我们又没必要非得住在明潭村不可。
明潭村的村民是挺好的,可别的村子也不至于个个都是坏人。”
郑袖抱着澄澄听了全程,闻言应声道:
“我看娘也不想离朝晴和孙家人太远,明潭村好是好,可没个山北村的人,闲下来都找不到人闲聊。”
后半句,郑袖是替许老汉说的。
许老汉以前干完农活,就喜欢在村里挨家找人聊天。
他人不错,说话也不遮遮掩掩的,在村里名声挺好。
只是……许悦溪学会走路开始碰瓷后,许老汉就再也没到处拉过呱。
这事,是闻风和她说的。
许老汉撇撇嘴,嘴上说着和他们有什么好聊的。
何秀云却觉得许闻风说的不错,明潭村是好,可终究不太适合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这三天和曹家人和明潭村好几户人家相处的不错,可隐隐觉得融不进去。
她想了想:“曹里正不是给我们宽限了两天?今天晚上你们三家各自商量。
第一,住处的问题;第二,每家往后要做什么活计,靠什么维生。主要就这两件事,有摸不准的,可以和其他人,也可以和我商量。
这家是分了,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们三家互相照顾、扶持,我和许多就是死了,也死得放心。”
许多,就是许老汉的名字。
何秀云重点看看许闻风许望野,和许孟九。
她最担心自个儿和老头子死后,许仲一家再度歪了心思,把好不容易赚来的银子都挥霍得干干净净,沦落到偷抢碰瓷挣口饭吃的地步。
到时候老大老三两个冤大头都老了,救济许仲一家这么大的担子,小辈没人乐意扛。
许孟九皱眉:“奶奶,可别这么说,您和爷爷都还精神着呢。
你看爷爷那胳膊和那一身力气,都能抡起望野揍了。”
许望野回头看她:“?”
程瑶许仲许凝云,许老大孙禾,许老三孟倩,赶着黄昏的边界线回到明潭村,扒了饭后都听自家孩子说了娘白天提的事儿。
许仲一家聚在屋子里,点了油灯,坐在借来的长板凳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第一个开口说话。
许凝云这一趟给程家人一一把了脉,这会儿正挑着便宜合用的药材,打算炖上一锅药膳,给两家的老人补补身子骨。
除了许悦溪啃南瓜子发出的声响,好半会儿都没有别的声音。
良久,许仲深思熟虑后开了口:
“这处庄子,我还是想要,买不起,租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