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悦溪出了追风铺子,被瑟瑟寒风一吹,才想起还没问金金进度。
不过祥瑞还没找到,改明儿再问也不迟。
许悦溪走在大街上,不时左右看看路边的小摊和铺子,被香味勾得花六文钱买了两个肉包子。
掏钱时,包子铺掌柜一改从前的警惕和防备,接过铜板的同时,笑圆了一张脸:
“你家这几天晚上在捣鼓什么呢?我相公夜间被香的睡不着,抱着被褥坐在门口拼命闻。”
许悦溪想也不想:“喜欢的话,来我家吃啊,放心,我到时候给你开门。”
包子铺掌柜讪讪笑了下:“这个……大晚上的,上门多不好意思……”
许悦溪心知镇上好些人还信不过她。
谁让她从前做过的混账事太多。
即便爹娘和姐姐都成功洗白,她和大哥仍旧是镇上百姓口中的混混无赖。
“我们过段时间到渡远寺摆摊,我大哥和堂哥得了我爹真传,闻着香,吃着更香。
到时候,您可别忘了来照顾我们生意啊。”
包子铺掌柜闻言,也不觉得奇怪。
临近年关,渡远寺外再度热闹起来。
不是庙会,就是单纯的做买卖。
备年货、买木炭新衣等等。
她笑着应下:“成啊,我有空一定去。”
许悦溪啃着肉包子,先到童记酒楼名下的酿酒作坊看了趟爹,又去四方杂货铺租的宅子里看了下娘。
再到自家小院,看看大哥堂哥林陵和万玉印书的进度。
许空山看她太闲,将捆书的线塞进她手里:“你来的正好,给我们帮个忙,我们这儿人手还差……”
许悦溪赶忙撂下线:“我还是个小孩呢,你忍心压榨我这么个童工?
对了,大哥,我好些天没到城外码头看大堂哥大堂嫂了。
你们继续忙,别忘了喂野猪、浇菜、给熏着的腊肉添柴。”
许悦溪话还没说完,人一溜烟跑了。
许空山无语地蹲去角落,往腊肉底下添了两根砍好的松木,再度起身时,他望一眼日头:
“都快晌午了,大家先休息休息,望野去厨房把红薯粉条倒进锅里,和鸡汤一块儿煮了。”
三处都在忙。
许悦溪摸摸肚子,一边嘀咕冬天一运动就容易饿,一边来到城外码头。
天寒以后,许记粉铺的生意稍微好上一点。
许悦溪进了粉铺,和大堂嫂点了单,仔细观察了下她的脸色。
见大堂嫂面色红润,且稍稍丰腴了些,许悦溪放下心,进了后院。
——正好晌午,前头摆的四张桌子都坐满了。
粉铺后院狭窄,只挤着放了两张桌子。
其中一张桌子坐了两个人。
许悦溪走近一看,正专心嗦粉的,是陆逢陆县令,和彭升彭师爷。
她笑着跟两人打了招呼:“好巧啊,两位大人。汤粉够吃吗?我请大堂哥再添上点?
别跟我客气哈,我上次从陆大人那儿得了二两银子呢。”
陆逢咽下热乎的汤粉,心知许悦溪说的二两银子,是给县衙出主意的奖赏。
他迟疑了下,望一眼彭师爷,压低声音:
“祥瑞的事,你可知道了?”
许悦溪点头:“食材现在吃,还挺新鲜,再放上一两个月,拿冰冻着只怕都得发臭。”
彭师爷飞快眨了下眼睛。
这小孩,说的什么鬼话?
牛头不对马嘴的。
见彭师爷面露不解,许悦溪再度翻出同样的话糊弄。
刚巧许闻风得知许悦溪前来,亲自煮了米粉,挨个臊子都舀了两大勺,端着碗来到后院,慢吞吞放在桌上。
陆逢和彭升看看许悦溪那碗,各种臊子高高堆在碗里,看着就格外丰盛。
两人再低头一看自己吃的这碗:“……”
许闻风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异常,笑着道:
“三位不够吃的,尽管和我说上一声,我再给添粉。”
眼看他就要离开,许悦溪赶忙喊住:“大堂哥稍等。”
许闻风有些纳闷,和许悦溪示意外头忙,得赶紧出去忙活。
“就问一件事,不会耽搁你多少时间。”许悦溪嘴皮子一掀,快速问道,“大堂哥,你往年在海边打渔,可捞到过带鱼?带鱼可能久放?”
陆逢微微眯起眼。
许闻风不时扭头看向外头:“别人是个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我捞过几次带鱼,一上岸就死了。
别看带鱼活着的时候银光闪闪,可漂亮了,放不了多久的。你要买带鱼啊?明天我早起到码头看看……”
许悦溪得了话,又看许闻风实在忙,赶紧让他走了。
彭升粉都吃不下去,余光注视着陆逢:
“一上岸就死?放不久?那……”
陆逢却是突地想起他传话到岭南卫所时,戚指挥使不以为然的态度。
不仅戚指挥使并不在意,就连他手底下的一群千户,得了消息后,都兴致寥寥。
戚指挥使安排人去抢时,还是靠抽签决定谁去。
仿佛没把祥瑞放在心上。
和前些日子商讨这事时的态度,截然相反。
陆逢盯着许悦溪,心思微转。
戚指挥使常年来往海上,一听祥瑞是上岸即死的带鱼,只怕就没了兴趣。
没兴趣,依旧派人去抢。
这里头的门道,可不浅啊。
陆逢继续埋头吃粉,心想得亏没有站在郡守那边,得罪戚指挥使。
这些大官,一个比一个精明,且心思难测。
*
天海县出现祥瑞一事,短短几天内,传遍岭南和江南一带。
不管信与不信,各地官员各方势力,乃至消息灵通的商贾,就跟扑火的飞蛾一样匆匆派人赶往。
祥瑞为真,正好从中分一杯羹;
祥瑞为假,跑上一趟也不吃亏。
怕就怕,一个大好在圣上面前露面的机会摆在眼前,却因些许迟疑而错过了!
许悦溪裹紧小棉衣,戴上分指手套和耳罩,坐在书斋里缩成一团时,就听高碎琼一一说了来的都有谁。
“扬州唐家这一趟来的不止唐劲,也就是唐彤儿她堂哥,还有唐家的少族长。
潭州,来的是潭州郡守的嫡长子,据说是个绝顶聪明的儿郎;福州王家和琼州安家的人都……”
许悦溪半寐着眸子,全然没放在心上。
她打了个哈欠:“唔,带鱼煎着更香,切成一段一段,添点猪油煎起,再刷上层酱……”
高碎琼被她一说,无意识咽了下口水,刚要说话。
书斋门口,彭师爷喊了一声:“许悦溪,你出来一趟。”
许悦溪慢吞吞挪到书斋门口,还没琢磨明白是个什么事找她,就被三个小萝卜头扑了个满怀。